放过二房是不可能的,分家也是必须的, 可为了老太太着想,沈安侯和林菁可以稍稍让步一些。毕竟这几年下来,楚氏不说如何偏向他们,至少也做到了不偏不倚,尤其是对林菁可谓视如己出, 她能在京中贵女夫人中崭露头角,在沈家过的轻松愉快,都是老太太一路保驾护航的结果。
楚氏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妥帖之余,也涌上许多酸涩。她一辈子要强,当初被小兵出身的沈老侯爷强娶,有多少人觉得惋惜,又有多少人想要看她笑话,甚至有不少人觉得她失了世家女的身份风度,恨不得她自我了断以明心志。可她还是咬着牙挺了过来,辅佐着夫婿坐上了国公的位置。
后来生儿育女,沈周对她也算痴情,若非她年纪大了害怕生养主动为他纳了妾,只怕那男人一辈子连个通房丫环也不会养。世家女们虽然嘲笑她从高处跌落成了泥腿子,可羡慕的眼神不似作伪。尤其是她的长子越发优秀,她甚至有信心,只需过个百年,沈家便会成为一个新的世家。
然而命运依旧对她充满恶意。先是沈周病逝,接着就是三王之乱,沈放没有担起家里的重担,反而彻底放逐了自己。回想起那几年的时光,楚氏还会觉得周身冰冷,女儿在婆家受到冷遇却只能苦苦挣扎,而她却每日里提心吊胆,只害怕哪天龙颜一怒,沈家便要倾覆。
家里不能没有一个话事人,哪怕知道沈敬心智不够,她还是央着楚怀帮扶,希望幼子能够在朝中有所作为,至少将沈周留下的人脉继承下来,多给沈家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可惜沈敬到底不是沈放,无论心胸眼界还是手段都不够,偏生被权势迷了眼,一心只想着将沈府从兄长手中夺过来。
如果那时候就当机立断的阻止,或许就不会养大了沈敬的野心吧。楚氏暗暗摇头,可那时候的自己又怎么会想到沈放还有复起的一天?是她默许了沈敬的膨胀,是她冷眼看着范氏在后院手段频施,是她放任沈汀过的一日比一日艰难。
她期盼着长子恢复沈家的荣耀,却任由次子一点一点挤压大房的生存空间,将兄弟间的情谊变成了贪婪之下的牺牲品。甚至在沈安侯重新变得出众后,她虽然欣喜,却还是习惯性的对二房退了一步,眼见着大房并没有追根究底,便只和稀泥了事。
养而不教是她的错,如今这番局面也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楚氏一边想着,脸上已是布满了泪痕,林菁吓得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拉着老太太的手,不时探一探脉象,生怕她因伤心过度又厥了过去。
楚氏心中的悔恨无人能知,好在她到底坚强,慢慢从悲戚中换了过来。看着林菁担忧的眼神和沈放眼神偶尔闪过的后怕,她渐渐振作起来,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回去:“你们还有孩子要照看,不必在我这儿候着了,分家的事儿既然说定了便不会再改,明日请你舅舅过府,我与他商议之后便开了祠堂吧。”
沈安侯还想在说什么,被林菁轻轻一拉使了个眼色,两人行过礼告退出来。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果然让人去请楚怀。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楚将军亦是点头:“让他们凑在一块儿只会越发伤了和气,还不如分开过日子的好。”
事情便这么说定了,沈敬再有不满,面对楚舅舅也只能憋着。沈家并不是什么大族,沈周孤儿一个,也没同族的兄弟姊妹,开祠堂分家这事儿亦不必兴师动众。在楚怀的见证下,老太太颤抖着手将薄薄的族谱分开,从此沈敬只能算得上是沈家旁支,却不能再自称是国公府的人了。
沈敬在祠堂里还勉强维持住了风度,回到静心斋便忍不住破口大骂,从沈安侯楚怀一直骂到亲妈头上。只这样他还觉得心气不畅,想起真正的罪魁祸首,又对着范氏发了一通脾气。只这一次范氏也不敢推脱,她哪里想到事情败露的这么快不说,沈安侯和楚氏亦如此绝情呢?
沈家分家的事儿并没有遮掩,京中消息灵通些的人家便都知道了。沈敬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面上燥热之下,干脆往国子监请了长假。国子监祭酒孔奕也从夫人陈氏那里听了沈家这番变动,虽然心中不悦,还是提笔批示同意了,只心里对沈敬的评价又降低了不少。
宫中圣人从林内侍那里知晓了沈安侯的雷霆举动亦是轻轻点头,颇有些怀念道:“安侯可不是个可欺的,沈敬不过仗着自己与他有几分血缘关系罢了,若是换一个人来,只怕如今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可记得当初在上书房,大哥和他的伴读总想着压先太子一头。太子为人忠厚总是能避便避,沈放却是直接逮着机会将那伴读废了扔在大哥面前,然后自己一个人跪在父皇面前一五一十的承认请罪。
明明是他下狠手,可一番话说出来,大家只能说那被废了的勋贵活该,连带大皇子也很吃了挂落。那时父皇是如何说的呢?“沈放,确实是有些放肆了,只少年人意气风发宁折不弯,也算是件好事。既如此,我便为你取字安侯,从此压一压性子,好好安生些,莫再这般胡闹了。”
虽然事后依旧被打了几板子,可从此以后上书房再无人敢挑战沈安侯,太子的地位都因此更稳固了几分。也是从那时起,自己就总也忍不住暗自羡慕,为何这样忠义两全的好男儿,并不站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