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辈子头一回如今日这般丑态毕露。
衣冠不整的他,被侍卫背着飞檐走壁,心惊胆跳还不敢出声。
一路连碰带撞还磕,他万金龙体已四处皮开肉绽。
原本从储秀宫到他更衣的那个客院,只不过百丈之距,可他们却跑了个千难万险。
因为纪容的哇哇大喊,周围所有的侍卫几乎都在往储秀宫这边过来。
他们只能从储秀宫后墙走。
可不知是年久未修,还是前一阵大雨的缘故,墙头下来的侍卫却未站稳。那地上的土竟是空的。
一脚踩空的侍卫虽努力去平衡了,可手软脚软的皇帝还是往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烂泥里。
顾不上掩饰狼狈和责备侍卫,皇帝唯恐被发现,只顾一味催促“快快快”。
侍卫边跑边躲,根本没机会联系储秀宫附近的自己人前来接应,可想这一路之艰难。
不敢走大路,也不敢沿宫墙,只能往景观树中穿插。
如此,百丈的直线距离硬生生成了双倍多。
时不时有宫人经过,他们都只能藏于花丛。没多久,皇帝便已灰头土脸,雪白的中衣完全成了泥色,细皮嫩肉也被树枝花刺戳得伤痕累累。
眼看客院已在百步外,可他们却眼睁睁瞧着贵妃不顾何公公的阻拦横冲直撞进了那院……
陶然就是来……消食的?就算是吧!
皇后已经把大部分活儿都干了,她一味咸鱼有些不好意思。吃饱喝足后,她便出来走走看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借题发挥的地方。即便做不成什么,给皇帝添个堵她也是乐意的。
皇帝是个胆小怂包,陶然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他面临危机时会挺身而出,哪怕那个人是叶茹秋。她料定皇帝一定会做缩头乌龟,一定会跑!所以她在一刻钟前便往客院这里来了。
倒是快行至客院时,就见那院门前站着的除了何公公,还有一位小王爷——宁王。
而一直到陶然悠哉悠哉行至门前,那宁王依旧在与何公公交涉,说是有话要对皇上说。
这个时候,来找皇上?和自己一样?
陶然忍不住似笑非笑又多打量了他两眼……
宁王是与皇帝同岁的堂兄,前年其父在南地抗敌时去世,他便承了王。要说起来,他们这一脉,是皇室里为数不多,有点能力还知道报效家国,为国出力的皇族了。
不过也是因为老王爷知道远离京城皇室之争,这才使得整个一脉得以保全。
宁王是一个月前得了皇帝召见才从南地赶回的。今日午宴正是多了他,所以尤其热闹了些。
午宴时候,陶然就注意到了他。
他是陶然打了问号的一个新皇人选。甚至,是一号备选。
除了他能打仗,还因多年都在第一线,比现皇帝更务实,至少知道真正的黎民百姓要的是什么。此外,还因……皇帝一个月前召他回来,其实就没安好心。
皇帝有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所有人都会害他。所有先帝布下的兵权他都不放心。俞彤家的如此,宁王那里也是。说白了,他召宁王回京,是打算夺权的。
陶然觉得,相比其他人选,一直不在京城,眼看兵权将被夺的宁王应该是比较好策动的。
所以,当看见宁王在客院外,她索性直直走了去。
她见了个礼:
“宁王殿下来探皇上?怎么不进去?”
宁王回礼后一脸无奈,耸了下肩,示意了何公公。
“何公公不让进。”
陶然:“这是为何?”
何公公抹了把额头汗:“皇上醉得厉害,皇上说了,谁都不见,谁也不许扰。所以老奴便守在了这儿。还望娘娘和王爷担待。”
“皇上连本宫都不见?”陶然的脸冷了几分。
“请娘娘恕罪。”
“本宫也是心忧皇上,特意前来照顾的。”
“都是皇上的意思,还望娘娘莫要为难奴才。”
“那谁在里边照顾皇上?”
“皇上睡了。”
“也就是说没人照顾皇上?”
陶然一下变脸,步步紧逼,气场全开。
“何公公!你不知醉酒之人容易噎到发生危险?你宁可在外边废话也不进去照顾皇上,这已是失职!阻拦本宫关心圣上,更是居心叵测!
拦住亲王,是为大不敬!宁王身带军功,千里迢迢赶回,你竟然让宁王在太阳下暴晒着也不请宁王进去客院里等着,这就是你对待功臣的态度?皇上就是这么要求你的?皇上一向珍视忠臣良将,知道你这般逆行,该如何气恼!你这算不算恃宠而骄?你该当何罪!”
当时,宁王和何公公全都傻了。
而陶然声势太足,声音太响,这番呵斥,一下引了不少宫人注视过来。
何公公又吓到了。
帽子太大了!
他扑通一下,赶紧跪地磕头解释。
可他没反应过来,陶然已趾高气昂一脚踢开了他,直接推门进了院中。
这还不止,她还回头冲宁王:“殿下不是要见皇上吗?不如进里边等吧?”
宁王挑挑眉,这送来的人情……有点烫手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