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着,这阵子兴这类玩意儿,许多丫头片子往斜襟上挂的,算我预支的一份薪酬。”
珠体粒大饱满,上头磕撞出来的痕迹也被研磨的滋润闭合,末尾垂着两根吊坠,小背云,南红挂珠的配饰点缀齐全,对首两只金丝扎珠的佛头珠圆玉润,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把玩多年的特征。
除了郝晔,湛湛不怎么跟外头的爷们儿打交道,但直觉上断定这东西她不该收,她瞧得出这件手串儿的名贵和被爱惜的程度,其次被人拿孩子似的收买,滋味儿不大好受。
她道过谢,又把手递了出去,“这东西贵重,我不能要,您还是自个儿收着罢,一顿羊奶,值不了这么多的。”
可对方却没耐心跟她耗着了,微遮起眼,居高临下地质问,“廖士林教唆出来的好奴才,三五番地拆人台,故意的罢?”
声儿不大,却雷轰似的,震得她耳眼子里头钻疼,湛湛扎下架子蹲身赔罪,急得差点哭出来,齉着鼻头道:“这么着王爷就错怪奴才了,听说外祖他老人家致仕以前,在兵部驿站那会儿颇受三爷您的照应,嘴上总念叨着您的好呐,是奴才自个儿抓瞎,不识您的好意,我跟您认个错儿,您千万别把账算到我外祖头上。”
这番转变态度似乎很合对方的意,干雷过后,没挨着雨。
允颀若有若无地理着前襟儿,闻音儿手上的动作慢下来,略意外地抬眼打量她了一眼,下巴底下还填着层肉/缝/儿,分明是副没长开的模样,心界儿倒比眉眼开阔,交往没几句,就套出他身世背景来了。
见她红眼,他莫名失笑,视线游移看出墙外,夜色浸染,昏黄的没有尽头,他生活里欠缺的,今儿意外地得到了弥补,乐子是找着了,不过还是留了劣迹。
第7章 青翅栗栗
尽管三爷不记仇,等茯苓从隔壁街坊家里借来羊奶,就别过脸自顾自的喂马不再兜揽她,湛湛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怵着头请个示下,打算离开。
他挽起袖子,露出两半截筋骨结实匀称的胳膊肘,往马槽里熟练地注着羊奶,侧脸的轮廓载着月华初上的夜色,更显出一份近乎严苛的美感。
湛湛心里有些不平静,基于她的先前的认知,旗下的爷们儿爱玩儿会玩儿才是常识,比如说临成,更别提沾皇亲,吃铁杆儿庄稼的皇亲贵族了,这些人不缺口粮不缺存项,闲着没事儿干,只能穷尽心思找乐子,花鸟鱼虫,唱戏捧角儿,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不会玩儿的,特别会消遣。喂马这类事情,很大程度上不会亲力亲为。
没想着她遇见的,是位务实的王爷。
关于这点,转眼就在临成那得到了印证。
“诚亲王十五就开始为朝廷出力,十八离京入藏,做了西宁驻藏大臣,统管青海蒙古五部二十九旗的军政,前年咱们大邧不是又跟内蒙共同建为一盟了吗,就是三爷的功劳,西北的局势从打时候起就基本安定下来了,这位爷可不是废物点心,肚子里有真材实料的能耐人,这趟回京是为了述职,汇报军务,没想到跟廖老爷子还有交情,竟半路上宿家里来了。”
湛湛正给过笼里的蛐蛐儿放食,临成今儿收获颇丰,大方送她了一个头儿猛的,足有九厘长,听见他这么说,就自言自语地喃喃:“藏区地界儿高,又远又偏僻,怎么想起来上那地方当差了?”
临成逗弄着自己手里的宝贝,顺嘴解释说:
“......宫里有太后做戳杆儿(撑腰),落了草儿(出生)就封亲王,不说别人,就说咱们当今万岁也没人诚亲王这副门脸儿,不过这就叫有福气没时气,听说封三爷为驻藏大臣这主意是太皇太后提出来的,不然好好一王爷,怎么能被委屈到西藏那苦寒地方挨罪受?”
这当中的内情儿,湛湛也有所听闻,据说宫里的太后祁氏,也就是这位王爷他亲妈,当初发迹时不过也就是一宫女,得先帝爷抬举封了贵妃以后,受的是独房专宠的待遇,皇后跟她争宠都被斗下阵来,最后被先帝禁足圈禁,没过两年就殁了。
“......那元皇后出身蒙古贵族,论起亲疏,得管当今的太皇太后的叫表姑爸爸,况且还是当今万岁,嫡长的生母,太皇太后心里一直闷着火,等贵妃晋位坤极,诞了公主阿哥,一气儿都撒在这两位身上了,泰安公主下嫁云南的平西王,她老人家在背后可没少鼓风。其实说到底,争得还是一个“权”字儿,亲儿子养在身边儿,难免容易偏心,不如趁早打发走......”
蛐蛐儿撑着六条大腿爬出罐儿,湛湛不敢扣盖子,怕伤了它,只用干豆叶把它往回拨弄,黄麻头青翅壳的虫身微微跃动,把她的目光割据得忽明忽暗,“原来皇室里也这么多的鸡吵鹅斗,较起真儿来,活得还不如普通人自在。”
临成皱着鼻子摇头,“家业越大,这里头的关系就越拧,不过话说回来,三爷能办事,与其在京里闷着做个闲散王爷,还真不如在藏区施展抱负,好歹手头能拿事儿,不至于被埋没,瞧人这两年整出来的动静,可给太后脸上增光了。”
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是这个道理,诚亲王背景煊赫,却未被其自身的锋芒所掩盖,实属难得。
湛湛替觉着在背后议论一人的长短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