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儿头也没抬,道:“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只求他们传些好的,放我一马。”
梁玦拿扇子拍拍手掌:“放心放心,这次是好的,顶多说你身为女子与尸体打交道,以后嫁不出去罢了。”
“……”意儿幽幽瞪一眼,没兴趣谈论这个话题,却问:“宏大人准备何日审理此案?”
“明日过堂,届时再将黄奎一并拟罪。”
意儿挑眉:“黄奎招了?这么快?”
梁玦闻言双眼一亮:“怎么,你似乎早已认定罗贵夫妇诬告,黄奎参与作假?”
意儿轻轻笑道:“这种借尸讹诈、仵作受贿弄假的案子并不少见。”
“你就这么肯定?”
她点头:“要么为财,要么为仇,绝无第三种可能。”
梁玦细细瞅她,笑道:“黄奎倒是没招,他只认失职之罪,说自己技不如人,别的一概不知。但宏知县与你想法一致,推断他舞弊,明日过堂再细审。”
意儿听着没做声。
梁玦歪头打量:“先前在验房,你何以如此肯定巧珠的伤为死后伤?若那一刀割下去,有血流出,你如何收场?”
意儿慢慢吸气,挺直背脊活动酸痛的胳膊,微叹道:“很简单,第一,黄奎的举动不合常理,我早就对他起疑,加之从前见过类似的案子,很容易推断出这个结果。第二,宏知县来验房前,我已在那伤痕处划过一刀,知道是死后伤,自然胸有成竹。”
梁玦用带笑的目光端详她:“赵大人,从今往后我可不敢小瞧你了。”
意儿挑眉“哦”一声:“原来你从前一直瞧不起我啊?”
“没有没有,”梁玦忙摆手撇清自己:“都是宏煜,他……那个……”
意儿眨眨眼,煞有介事地点头:“原来是这样。”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似乎已把此仇记下,等着今后算账。
梁玦见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着实暗暗高兴,满心期待她去找宏煜的麻烦,两团烈火相撞,可有好戏看了。
午时悄然而过,窗外日光明媚,白晃晃的一片,寂静铺满窗台,梁玦走后,意儿完成检验正背人形图,又整理好尸格,厚厚的几份,拿往签押房去。
第15章
宏煜先前已将案件交承发房挂号,让他们写牌票送往李府,命李若池次日巳时初刻到衙门投文听审。这会儿书吏拿着蓝靛花边的牌票过来给他签字。
意儿进门时他们正忙,她把文书放在案前,正要离开,宏煜出声叫住:“你等等,我还有事问。”
她没说话,走到椅子前坐下。
承发房的人还没走,曹主簿又进来交代钱谷事宜,直说了大半晌,意儿在细细杂杂的低语声中头脑发胀,昏昏欲睡。
好累呀……
“赵县丞。”
不知何时人都退下了,剩他们两个,宏煜默不作声将她呈上的尸格看过,工整准确,细致详细,他心中非常满意,更有几分赞赏,但怕她自傲,没打算说出口。
“黄奎怕是废了。”宏煜用茶盖别开水中浮叶,若有所思道:“衙门不能没有仵作,你觉得应该再招一个,还是你自己胜任?”
意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垂眸想了想,回道:“下官愿意亲力亲为。”
“哦?”他惊讶于答案来得如此爽快:“你不介意?”
她道:“既然大人放心将刑名一事交给我,我自当尽心竭力,不负你所托。”
宏煜悠然一笑,点点头:“很好。”说着看看窗外天色,放下茶盏起身:“时候不早了,忙这一整日也该歇歇,走吧,回内宅换身衣裳,我们去醉梦楼吃饭。”
意儿一时没动,也没那个心情,她想到此人一直瞧不起自己,向来冷言冷语,而今日不过见她能办案子,又接下尸检的活儿,便换了这副态度,实在可笑得很。
“多谢大人美意,但我想回去歇着,就不陪你用饭了。”
宏煜见她脸色不好,语气同样冷淡,不由打量几眼,倒觉得奇怪。
意儿心里也奇怪,她先前听梁玦说宏煜瞧不起她,当时并没什么滋味,谁知见了面,心烦难掩,假笑也笑不出来。
又闷闷地想,难道我需要上司笼络才会做好那些分内之事吗?我是那种人吗?他还当真小瞧了她。
这时宏煜已绕过书桌走了出来,意儿便也站起身,准备离开签押房。
突然眼前黑麻麻的一片。
头脑晕眩,心跳慌慌,四肢发凉。
不行了……她忘记自己从早到现在没有吃过一顿饭,又是勘查又是尸检,一整日紧绷,身心俱疲,实在累得够呛,这会儿起猛了,白着脸就往前倒。
宏煜被她撞个正着,眉一皱,低头见此人闭眼枕在自己肩上,两只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裳,一副可怜的模样,他问:“你干什么?”
意儿虚得说不出话,整个人天旋地转。
宏煜脸上客气地笑着,笑得疏离,凑近些,低声道:“赵意儿,别跟我耍花招,我不吃你这套。”
“别动……”她喘息奄奄:“我头很晕。”
宏煜冷眼瞥着,毫不犹豫抽出自己的胳膊,提脚就走。
意儿瞬间像被抛入云端,双腿浮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