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登转身抄过一把部曲的刀,高高举过头顶,面对着汹涌得仿佛随时可能暴动的人潮,他面颊上肌肉抽搐,眼珠子红得仿佛烙铁,一字一句仿佛吃人般:“二!十!钱!少一个子儿!老子跟你拼命!!!!”
暴动之中,百姓们互相对望,陆府部曲有人举刀凌空砍出恐怖的风声,竟将大腿粗的车辕斩成两截,他们才不甘愿地安静下来,交钱赎回自己的粮,头也不回地直奔对面的粮铺而去。
王登却像被人抽掉脊梁骨一般,软倒在车上,再也爬不起来。
第39章 军事行动
益州城, 靳府。
云铁骑转述而来的消息十分详尽,字字句句, 令益州城中的靳家掌门人直如亲临当场一般, 那是自然,为使收粮一事不出任何纰漏, 靳三爷能动用的云铁骑大多集中在此一线,确保消息没有任何错失。
当听到那群收粮的小贼被前来卖粮的百姓逼着退粮、这些百姓转眼就把粮卖给他们三江世族时,郭幕僚忍不住朝靳十四郎道:“十四公子, 您看,这些升斗小民眼中,哪有什么感恩,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即使是那出了高价收粮助了他们一把的人, 转头他们一样背弃, 这便是您心心念念的‘民’哪……”
靳十四郎低头默然。
转过来面对靳三爷, 郭幕僚神情却越发恭敬,这一轮三爷的铁腕凌厉果决令人心惊,那伙人借着贩卖麦谷为掩护去收粟黍, 有三爷出手,对方怕是一粒粮都不可能再收到了, 这便是三江世族的手段——
三爷一句话, 对方一夜便能收到一万石粮食;
若是三爷不愿意,一粒粟黍你都甭想收到!
再没有比这更强有力的主权宣言,也再没有比这更强有力的威慑——你以为你玩些小花样打破粮价就可以在益州来去自如、为所欲为?简直天真到可笑!
一时间, 厅堂间十分寂静。
靳三爷指间轻点桌案,神情沉凝,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抑或是等待着什么,郭幕僚知晓,这一轮的威慑,三爷必然有更深的用意,但究竟是什么,他却无论如何都揣测不到,越加觉得主上心思莫测。
便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竟有越来越近之势,当一骑挟着仆仆风尘猛然一勒缰绳,一跃在堂前下马时,郭幕僚与靳十四郎皆是面露惊讶,这一个云铁骑好生没有规矩!竟不在门外下马,而直入靳府大堂!
却见靳三爷眼中光芒闪过,非但没有怪罪,面上竟似有期盼之色,郭幕僚不由再转头去细细打量这骑士,待看到对方靴上沾着黄沙,他蓦然瞳孔一缩,心间狠狠一跳,难道……对方竟自益州以西、那万里黄沙之地而来!
对方只朝靳三爷单膝一跪:“禀三爷,属下幸不辱命!”
靳三爷伸手一招,对方不顾数日不歇的奔波疲惫,径自上前,附到靳三爷耳边低声回禀道:“卑职直入安西都护府,那头境内已然戒严,关卡重重,处处盘查,府城中更是森严,所有人皆不得擅自走动,城中皆传,吐谷浑那头果然不安分,才会这般局势紧张……一切如您所料,半分不差。”
靳三爷重重一捏胡椅扶手,视线中的喜悦再也遮掩不住:“粮事如何?”
“……那些自益州运去的粮食径自入了安西都护府的太平仓中,府城里局势紧张,却已有不少汉中粮商在走动活跃,属下着力结交下,有一个透露了消息,却道是太平仓已经有一位大粮商在主持,他们皆未得门路。甚至有传言,这粮商,”这回话的云铁骑语气一顿,更压低了嗓音:“……乃是一个妇人,极可能是霍将军的相好。”
靳三爷却只淡淡一笑:“英雄美人本是佳话。你可见到对方?”
甚至靳三爷觉得,这才是真正合理的解释,战事将起,粮草便是大军命脉,其中多少利益,怎么可能放心交给外人?安西之地,霍勇经营数十载,岂能没有自己人当话事人?
这云铁骑摇头:“府城禁卫森严,对方极少露面,寻不着机会,属下亦怕节外生枝,只留了另一个同僚在彼接应,先回来报信,还请三爷恕罪。”
最后那句恕罪之语说出,这云铁骑便后退三步重重叩首,郭幕僚又是疑惑又是好奇,实在不知对方带回了怎样的消息,这般请罪,不知道三爷会如何责罚?
谁知,靳三爷竟然笑起来:“何罪之有?该赏!”
一贯严苛的靳三爷这般好说话,郭幕僚简直大吃一惊,随后,靳三爷竟一拍桌案:“备车!是时候出发了!”
说完,靳三爷竟仰天长笑,城府深沉的靳三爷,面上这样畅快的表情实在是生平仅见。
郭幕僚不禁大着胆子问道:“是要往何处去?还请三爷明示?”
靳三爷瞥他一眼,目光中的雄心勃勃再也遮掩不住:“——安西都护府!”
果然!是安西都护府!
忽然,想到方才三爷追问云铁骑的粮事,再想到如今要去的安西都护府……蓦然有什么在郭幕僚眼中点亮!
什么样的事情,能叫边关重军之地需要这么多的粮食?什么样的事情,能叫靳三爷不惜派出云铁骑中的精锐到安西去打探消息?!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叫先前靳三爷对那些收粮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