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疑低头道:“李阔被我一箭射中要害,撑不了多久。何况此人暴烈粗蛮,现下这等慢条斯理的举措,不像他的行事做派。你还记得适才我们在李夫人内居所见么?那些死去的婢女,各个神情愉悦,面带笑容——这是壮烈殉死的样子么?”
少商回忆起来,缓缓道:“你说的对。她们那样子,像是聚在屋中饮酒玩耍,毫无所知的饮下毒酒——这毒药应是没有痛楚的。”
“还有那李夫人的尸体——床榻上死去的女子并非李夫人,你还记得她的手指么?”
少商道:“记得,那双手柔软干净,白白嫩嫩,毫无劳作痕迹,应该不是婢女假扮的。”
霍不疑道:“就是太干净了才可疑——未必只有夫人才有那样一双手,高门大户中,夫人的贴身婢女也不会如何操劳。更要紧的是,屋内有一张使用多年的名贵古琴,可那死去女子的手指上,却没有半点操琴留下的指茧。”就算拨弦可以佩戴保护手指的玳瑁指套,但按压琴弦却最好用自己的指腹。
若少商是位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她应当也能发现那具体女尸手上的异常,可惜少商是半个西贝货,从没全面的接受过贵族淑女教育。听了霍不疑这番分析,她脸上有些窘。
石壁后再次响起机关的咔啦声,众人对面的石墙上忽然移开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然后探出一个脑袋——众人齐齐去看。
此人面貌凶悍,一双乱七八糟的浓眉犹如两柄鬼头刀,直直的落至太阳穴,照程少宫的说法,这等面相属于命中带煞,刑克亲眷——此人正是大家在城墙上见过的堡主李阔。
少商戏谑的睇了霍不疑一眼,仿佛在说‘你也有猜错的时候’。
霍不疑紧盯窗口,眉头一皱,仿佛看出了什么,迅速拉少商后退数步。
少商不解,再去看李阔,只见他眼珠凸出,瞳孔凝固空洞,眼白上血丝密布,脸上既无表情,也无情绪,甚至带着一股奇特的诡异。她刚开口:“李堡主……”
话未说完,这颗头颅凌空飞了过来!少商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躯体,也没有手足,就这么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在地上滚动,最后停下来,露出死不瞑目的可怖面孔,若非刚才霍不疑拉少商后退几步,这颗诡异恐怖的脑袋就会落到她脚下。
少商一股寒气直冒,霍不疑感到女孩身上传来的颤抖,愠怒道:“十几年来在下见过死人无数,夫人这点伎俩能吓到哪个?!”
袁慎站在尸堆后面,愤怒高喊:“有种就出来,鬼鬼祟祟算什么东西!”
石壁后传来一阵女子的斯文笑声:“只是个小把戏,诸位莫恼……袁公子,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能一网成擒,不枉我费尽心力从田朔手下保住你的性命。”
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少商脱口而出:“王延姬!你是王延姬!”
一名秀致端庄的华服少妇缓缓出现在小石窗后,容貌淡然清丽,正是六年未见的王延姬,已故楼家二公子楼犇之妻!
几名侍卫尚不明白,但霍袁程三人立刻全明白了。袁慎与少商一时呆若木鸡,霍不疑飞快的思索逃生之法,然后回头向梁邱飞使了个眼色。
袁慎从尸山后走出来,胸口气血翻滚:“王延姬!这些,所有一切,你筹划了多久?”
王延姬盯着他们三人,冷冷道:“就从亡夫楼子唯自刎那刻起。”在她心中,李阔显然不算她的丈夫。
霍不疑肃色道:“楼经夫妇是你杀的?”
王延姬道:“不错。那贱人是我派人假扮盗贼截杀的,三刀六个洞,慢慢放血咽气的。楼经那个伪君子,我买通他身边服侍之人下的毒——可惜公孙宪怕露马脚,不肯将他毒死张氏的毒药借给我,只好让楼经死的舒坦些了。”
少商不敢置信:“为了给楼犇报仇,你不但勾结公孙宪,还是嫁给……嫁给李阔……!还有楼缡!你怕她认出你,所以才装的病弱,不肯多现身人前!偶有几次出门赴宴都让婢女假扮!”
“不错。”王延姬毫不否认。
少商脑门发胀:“对了,还有骆济通,难道她也是你杀的?你杀她做什么,你想杀的是我啊!不对,我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害死楼犇的!”
王延姬双目赤红,厉声道:“你敢说与你毫无相干?!子唯惊采绝艳,可恨楼经夫妇嫉贤妒能,处处压制他。他迫不得已,铤而走险,你们却死死咬住,不肯放过他!”
少商被她怨毒的眼神吓的后退一步,霍不疑道:“坚持追查楼犇的是我,比对楼犇笔迹的是袁侍中,的确与少商不相干。”
少商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霍不疑趁机往侧面踉跄数步,离开王延姬的视线范围,然后迅速将腰囊交给刚躲到柱后的梁邱飞——仅仅一瞬,他又站回到少商身边。
少商瞳孔一缩,依旧维持着那副娇嗔的样子,其余侍卫恍若未见,而袁慎忙着气急败坏,是真的没注意到。
“楼犇栽赃嫁祸,欺君罔上,屠戮铜牛县令满门,死有余辜!”袁慎愤恨道,“你为了这么一个人倒行逆施,莫非不管你王家满门的死活了?!”
王延姬平静道:“子唯是忠臣良将也好,乱臣贼子也罢,他死后位列仙班也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