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小事,我看哪个会来寻我晦气!”
“天底下,除了欺君罔上杀人越货这等绝不容赦的大罪,多数事情都是可大可小的。若我去向皇后娘娘哭诉一顿,田公子以为你杀牛算大事还是算小事呢?”
田朔差点跳起来,吼道:“你服侍的淮安王太后是宣氏废后,如今的皇后姓越。你在她跟前未必说得上话吧!”
少商一抖宽大的袍袖,掏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精致铜符,上头以金丝纹路嵌出‘长秋’二字:“这是我出门前越皇后给我的。调动兵马粮草不行,不过在驿站和诸位州牧处骗吃骗喝还是不难的。”
——其实越皇后的原话更令人头晕眼花,她眼见陪伴自己几十年的老宫令日渐年迈体弱,就问即将出远门的少商‘若是还不想嫁人不妨来给我做几年宫令’,将盼养子成婚生子盼到眼冒绿光的皇老伯险些吓的腰间椎盘突出。
田朔面色阴沉,忽的一笑:“就算是我错了,我认罚便是,难道朝廷还会因为一头公牛,诛我全族不成?”
少商微微吃惊,这货居然这么容易认怂了?于是她再接再厉,刻意无礼道:“我外大母七子一女,我阿母随夫出征亦养下四子一女,我多子多福还用得着巫士来说!我说田公子你的钱财也太好骗了,怪不得我听说南来北往的巫士都爱往田氏屋堡来呢!”
程少宫听见笑声抬起头来,也不知胞妹说了什么,只见适才一派淡定潇洒的田朔如今被气的浑身发抖,双拳紧握,似乎在苦苦忍耐。
搜查了足足两个多时辰,霍不疑与楼垚无功而返,田朔似是被气的不轻,连午饭都没挽留就开门送客了,一行人只好多费大半个时辰走出田家屋堡外的树林,在一处风景不错的开阔原野中埋锅造饭。
在帐篷中嚼着粗粝无味的食物,程少宫不由得叹息:“嫋嫋你究竟说了什么,把田朔气成那样!好歹用过午膳再出来啊。”
“阿兄倒不怕饭中有毒?”少商白了胞兄一眼,转头问霍不疑,“你打发阿垚去哪儿了?”
霍不疑道:“我让他去李家堡再问一回,究竟让不让我们搜?若是不让,就得动手了。”他说的语气平淡,但其中隐含的杀伐之气将程氏兄妹吓了一跳。
少商结巴道:“你们真的什么都没搜出来么?”
霍不疑一脸凝重:“就像事先清理过了,比纪老儿的廷尉府还干净。袁慎一行两百来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非细碎角落可藏匿。后来我又派人四下摸了一遍机关密道,一概没有。”
少商皱眉:“莫非田家真的与袁慎失踪没有关系么?”
霍不疑驻箸在碗中,含笑道:“你以为田氏有无可疑。”
“有。”少商毫不迟疑,霍不疑问缘由,她道,“适才田朔那厮调戏我,说我沃野千里……”
“什么?”霍不疑敛起笑脸,“他居然说了这等话!”
“别急别急,我没有吃亏,都讨回来了!”少商连忙摆手,“不但如此,我还刻意激怒田朔。三兄,你看田朔是个肯忍气吞声的人么?”
程少宫咽下食物:“当然不是!这人看的就是睚眦必报,度量狭窄。”
“不错。适才我嘲讽他容易被巫士欺瞒,还说更加无礼的话——我说,巫士骗你田公子的钱一点也不难,端看适才在祭场中,您姬妾众多却连一个幼童都不见,显然您是子嗣艰难,话说您就没找个了得的相士看看,是不是您命中有坎,儿女缘薄啊……”
霍不疑面色稍霁,程少宫却听不下去:“你这话也太过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尤其子嗣承续这种天大之事。”
“对呀,我知道我过了,不过我是有意的。”少商两眼放光,“任谁来评理,都会说我言语不当,欺人太甚。我原以为田朔起码要找阿兄与霍大人理论,谁知,他竟然忍了下去!这不是很诡异么?”原本田朔当她皮薄肉嫩好欺负,就来讨些口头便宜,谁知一口咬下差点崩了牙,他反而隐忍不发了。
“不错。虽然我与阿垚什么都没搜到,但田家诡奇之处却愈发明显。”霍不疑点头,“你们察觉没?在田家屋堡内的家丁护卫多是些老迈孱弱之辈。”
少商一愣,回想起来:“诶,还真是啊。那么大一座屋堡,不论是护卫主家还是震慑乡里,少说也得有上百壮丁吧。”
“昨日向邻近田氏屋堡的村落讨水喝时,我观那些农人对田家甚是敬畏,我就不信姓田的是‘以德服人’。”霍不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田朔哪来的‘德’,缺德还来不及呢。”少商一哂,随即正色道,“那么他屋堡里的那些壮丁都去哪儿了?嗯,果然是不妥。”
程少宫叼着箸尖,斜乜着眼:“我早说了田朔不妥,不用你俩这样斟酌来斟酌去,看田朔的面相我就知道他不妥了!”
少商与霍不疑一齐看他。
未时初刻,霍程一行在四野开阔的李家屋堡前与楼垚汇合。楼垚进帐后,为难道:“李阔抵死不肯开门,还站在城头破口大骂,言语间……言语间对朝廷甚是不敬……”
霍不疑放下舆图卷册,轻描淡写道:“那就不用多说了,动手吧。”
少商闻言,献宝般的让人将仅剩的几箱火器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