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宣帝人不错啊。”
“人是不错,可这位太子并非上佳的储君人选。当初给我们讲学的夫子说过,宣帝太子柔懦少断,心慈手软,还宠信宦官。后来他身边的宦官害死了朝中重臣,他居然也没重责,听之任之了。其实宣帝在世时就看出了这点,还曾说过‘太子分不清王道与霸道,怎能将治理国家的重任交给他’,以及‘乱我家者,太子也’这样的重话——可是因为念着原配皇后的情分,可怜太子年幼失母,最后宣帝还是让太子继位了,是为元帝。”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五皇子觑着少商的脸色,稍微站开几步。
少商站在原地,艰难道:“……所以,后人对此颇有微词?”
五皇子点点头:“夫子说了,前朝的衰败,就始于元帝,当初宣帝若当机立断,换一位太子就好了。还有啊,后来元帝立了一位比自己糟糕百倍的太子,就是成帝。成帝耽于酒色,外戚当权,朝政荒乱,哦,篡位的戾帝就在他手里提拔起来的——城中张贴的飞书中说这个典故,摆明了就是朝太子兄长去的!”
少商呆愣了半天,久久无法出声:“话不能这么说吧,谁说换了一位太子,前朝就永远不会衰败了。”王朝衰败是有周期律的,不会以主观意愿而转移……不过这话时人怎会接受!
“那第二个典故呢?”她追问道,“也是建议皇帝废太子的?”
五皇子笑了笑:“这个恰恰相反。卫太子是武帝的储君,他宽仁明断,深得民心,于是武帝重用的酷吏江充心中害怕,担心卫太子继位后自己会遭到处罚,便先下手为强,诬告卫太子谋反。后来卫太子被逼的起了兵,最后兵败自尽。武帝查明太子是冤枉之后,大怒找那个将当时与这件事有牵连的好些家族都族诛了。”
少商现在明白凌不疑的意思了,人人都以自己是劝宣帝改立储君的忠臣自居,谁知道是不是江充呢——她笑了。
她回过神来,双手拢袖,笑的娇气可爱,弱不禁风,“五殿下今日怎么这么老实诚恳啊,问什么说什么,妾都有些惶恐了。”
五皇子不为表象所惑,直截了当道:“因为我也希望太子兄长安然无恙啊!他那么好脾气,他将来继位我的日子才好过啊!若是换了二皇兄……”他嘴一扁,做了个受罪的表情。
少商讨喜的行了个屈膝礼,笑道:“那承您贵言了。”
凌不疑行动迅速,皇老伯第二日就从涂高山回返都城,对着摆放在御案上的粗麻飞书勃然大怒,下令廷尉府彻查。纪遵老头板着脸应下,一通鸡飞狗跳后果然逮住了张贴飞书之人。谁知那只是几个市井闲汉,并且收钱办事,他们自己连字都不识,更不知飞书上写的是什么。
皇帝哪那么好打发,勒令深查深挖,非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不可,于是添上了北军狱和城门校尉营的人后,都城继续鸡飞狗跳。
所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将都城掘地三尺,极大的影响了风俗业之后,终于摸到了指使闲汉们张贴飞书之人。
结果纪遵一口气还没松下又提了起来,原来那人是已故重臣韩青的弟子。他自小贫寒孤苦,是韩青抚养并教导了他,结果韩青因为太子之事自杀,他忿忿不能平静。
既然皇帝是不能怨恨的,只能继承恩师的‘遗愿’,宣扬选错储君的恶果,以示韩青并无过错。他被逮捕进廷尉府后,若不是纪遵及早提防,早就触壁自尽了。
这下连皇帝都哑火了,韩青之死他早已后悔,没想到师徒两人都这么激愤,一言不合就要寻死。韩青除了曾是重臣,还是一位究治古文经学的大学者,久负盛名,朝野有人听说了此事,纷纷替这位弟子求情,都说‘法虽难免,但情有可原’。
最终,皇帝就坡下驴,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判了那弟子一个短途流放,匆匆了结此案。
皇后听闻结果后,久久方叹道:“好生厉害的心计啊,找韩大人的弟子来做这个局,陛下便无法重责追究了。”
少商疑惑道:“那位弟子莫不是受人指使?为何不查下去。”
皇后苦涩一笑:“这种事怎么查。那位弟子每日以文会友那么多人,难道要把所有对他提起太子或典故的人捉起来,然后一一拷问不成?”
少商哑然。
皇后复又安慰女孩:“好了,这事过去了,回头陛下来时你别嘟着个嘴。陛下这几日也疲惫的很,你乖一些,别惹事,啊!”
少商认真的点点头。
皇老伯来长秋宫时她果然很乖,不但拿出看家本领亲手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新菜,还讲了几个家里的傻笑话给帝后听。
“……就这样,萋萋阿姊已经过继给了她舅父家,我家次兄也要过继去万家了。万伯父高兴的逢人就说‘吾亦有子’,还领着次兄去那烟花之地快活。萋萋阿姊听说后,立刻去质问万伯父‘怎能带郎婿去那种地方呢’?谁知万伯父翻脸不认女儿,还要萋萋阿姊贤惠柔婉些,别整日管束郎婿——气的萋萋阿姊扭头就告了我阿母。”
皇帝笑道:“万松柏之女朕还记得,能杀虎剖心,厉害的很啊!”
“更厉害的是我阿母。”少商装作害怕的样子,“阿母知道后就要给次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