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心跳的有些快:“也就是说,这两人相约在那座小祠见面,无意中被你们撞见了。伯父,阿福,你们还记得那两人的长相么?”
万松柏和万福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为难的神情——
“细处也记不清了,我依稀觉得那老文士有些眼熟。”
“细处也记不清了,小人仿佛哪里见过那位年轻骑士。”
他二人同时出口,话音刚落,众人和主仆俩都呆了。
“阿福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见过的人你必然也见过啊。”万松柏道。
万福也是满心疑惑:“是呀,小人随侍大人,这些年来几乎寸步不离啊。”
这时,一直静坐不语的凌不疑忽然神情凝重的问道:“你们真是从未分开过?”
万福想了想:“只除了这回。大人要去徐郡赴任,不能再耽搁了。可是之前大人在外征战十载,好些东西都没归置好,还有几户亲友要赠礼拜问,于是大人和女君就先行上路,小人留在府中料理完那些琐碎后,才去徐郡找大人的。”
少商微妙的感觉到这件事很重要,可却怎么也抓不住要领,于是只能先顾着眼下:“伯父,阿福,你们能否将那两人的长相说出来,我去找个画师来……”
“不用了。”凌不疑道,他向角落中的班嘉看去,“小侯爷,劳您大驾。”
班小侯笑了出来:“凌大人不要这样客气,总算有我用武之地了。”
端出笔墨绢帛,班嘉持笔以待,万家主仆二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一番功夫后,满怀期待的众人却落了个空。
到底是四个月前的事,又是一瞥而过不曾注意,主仆俩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更重要的是,那两人都长相平凡,不俊不丑,不高不矮,无论面庞还是身形都丝毫没有奇特之处。
看着两人的肖像,室内众人无话可说——最寻常的椭圆脸,下颌略略有些方,眼鼻口耳俱全,脸上没有胎记伤痕痣斑,身上也没有缺手瘸腿,整个人毫无记忆点。
班小侯羞惭道:“是我学艺不精。”
少商叹道:“不是小侯爷的过错。”是这个时代缺少立体素描教程。
她看着那两张线条单一轮廓抽象的平面肖像画,小声问凌不疑:“真有人凭这种画像抓到过人吗?”
凌不疑含笑嗔了她一眼:“怎么没有。”
看众人都有些沮丧,万松柏大大咧咧道:“你们也别多想了,我看与那两人没什么关系。前几日的刺客我是亲自领教过的,可不是一般的货色,没个十万八千的能雇的起?那个老穷鬼出的起这钱才怪!”
众人皆莞尔,万萋萋无力道:“阿父你别老张口闭口说人家是穷鬼。”
少商心头一跳,忽问:“伯父,你怎么知道那老文士是穷鬼?”
“因为他坐的是牛车啊。”万松柏随口道,口气中满是得意,“牛车也就罢了,还是一头青牛,一头黄牛,连同色的老牛都配不齐,不是穷鬼是什么!”
啪嗒一声,众人回头去看,只见尹主簿手中的水樽掉落案几上,他满脸惊愕,仿佛见到了什么极恐怖之事。
“大人您说什么?!牛车?一头青牛,一头黄牛?”
凌不疑沉声道:“你认识这人,他是谁?”
尹主簿身若筛糠,惊恐道:“那……那兴许是铜牛县的……颜县令!”
第118章
尹主簿的话宛如半空中降下一个闷雷,震的众人耳畔嗡嗡响。
万松柏惊醒过来,用力拍大腿:“我记起来了!我说怎么觉得哪里见过呢,原来是大半年前赴任途中我绕道去陈郡给太守贺寿那回,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那姓颜的小老儿坐在一帮县令中,不声不响摆个臭架子,尽惹人厌了!”
“真的是铜牛县令啊……”程颂茫然道,“他怎么会到徐郡去,他见的又是谁呢。”
他问的这两点正是众人想知道的,大家面面相觑。
凌不疑侧身问道:“尹主簿,你认得颜忠此人?”
尹主簿哪敢跟叛贼搭上关系,连忙道:“回禀凌大人,卑职并不认得颜贼本人。不过,卑职是徐郡本地人,卑职家下妇人是陈郡当地人……”他尴尬的笑了笑,“乡野人家闲来无事,就爱论人长短。卑职每每回族中相聚,就能听到北面几个郡的鸡毛蒜皮,再陪家妇去一趟外舅族中,又能听完南面几个郡的家长里短。”
他朝屋内众人转了一圈,继续道:“这位颜县令在陈郡可是大大有名之人,他到铜牛县都知道是受了陛下的贬斥,地方上谁也不买他的账。他没什么靠山,又心高气傲,那日子能好过嘛?!四五个月前他家老母病重,他只好典当家产延请名医,这才将马车换成了牛车,还是一头青牛一头黄牛,一时间在陈郡内传为笑柄。后来听说颜媪病好了,颜家才渐渐转圜过来,他又换回了马车——算算日子,太守大人去叠水祠那天,正是颜忠用青牛黄牛那阵。”
屋内静默,只有万松柏喃喃道:“就是为了这个要杀我?就算那人是颜忠老儿,我也没看见旁的什么呀。”
凌不疑道:“兴许,万太守看见颜忠和另一人相见,这件事本身对于那幕后之人来说,就是大大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