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转头看去,漫天晚霞下他的侧脸俊美而忧伤,充满自厌之意,她没来由的心软了,挪过去坐到凌不疑身旁,柔声道:“没有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
咦,她之前有喜欢他吗,不管了,先哄好再说。同时开始自我安慰——人家做大事的比较谨慎也是可以谅解的,何况只要自己不多嘴,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是么?我刚才看你神色不快,难道不是在心里暗暗骂我。”凌不疑侧过脸来,下颌线条完美无瑕,“你以前看我时的神气,不是这样的。”
“哪有?!”虽然被猜中心事,但少商岂能承认,“若非是你,我早就被匪贼煮着吃掉了,必是惨不堪言,之后你又屡次帮我,足见你心性仁厚。就是适才……适才……若非是你,那厢房里的人早就捉到了我,估计就是灭口的下场!如今,我若只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对你生了恨意,那岂非忘恩负义!”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越想越觉得不该责怪凌不疑,人家只是吓唬吓唬她,威胁威胁她,差点要了她的命……而已,其他什么也没做嘛!
凌不疑终于笑了出来,随即又沉下目色,面色阴郁,忽道:“我是真的想放过你。”
少商心中哀叹:那你就当没看见我不行吗。
“……前阵子,太子殿下失窃了一枚印信,闹出了许多事,应是太子府中宾客所为,是以我设了个局,只等着对方入毂。我大致知道对头是谁,但不知埋在太子府中的细作是哪些个,只盼今日不要打草惊蛇。”凌不疑缓缓道。
少商又惊又怕,强笑道:“这些机要大事我哪里懂得,大人您不用告诉我的!”
凌不疑犹如清水般的目光扫过来:“适才,我只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听不大清。你听清他们的声音了吗?”
少商何等机警,连忙道:“没有没有,我也没听清。”
凌不疑看了她良久,才道:“那就算了。”
少商犹自心惊胆战,忽听凌不疑道:“天色快要全黑了,你可想好我们回去后的借口?”少商连忙摇头,表示完全听凭吩咐。
凌不疑伸手握住女孩的左小臂,他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有力,女孩手臂纤瘦,这样一握竟然五指全部合拢。
他道:“待会儿我折断你的手臂,再撕几条你的衣裳挂到那山崖边,就说你贪看风景,不慎滚落下去,是我路过救了你……放心,我只轻轻捏裂你的臂骨,很快会好的。”
少商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她心知这是好主意,却实在舍不得自己的骨头!
凌不疑看了她一会儿,女孩美丽的脸颊犹带着绒绒之意,显得稚弱可怜,此时惊恐之下,花苞般的唇瓣轻轻颤动,好像一支细细的羽毛撩到他心头。
‘咔’的一声轻轻闷响,少商睁大了眼睛,凌不疑用右手握断了自己的左小臂——她是见识过这条左臂的力量的,曾单臂抡起金乌般辉煌的长戟将那悍匪连人带刀劈断。现在,却因为他的不忍,生生被折断。
“算了,换你来救我。我们再套一套词。”凌不疑苍白着脸色,微微而笑。
少商瞬时流下眼泪,好像心头被狠狠砍了一刀似的。
她一下扑到凌不疑腿边,哭到稀里哗啦:“我听见那两人的声音,我记得的,以后我帮你去认出来!你……你疼不疼,疼不疼……”
这次她哭的没有任何伪装。
第59章
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群臣宴饮。
皇帝依旧温煦和睦,皇后还是仪态万方,虞侯照例深情诵赋,吴大将军照例舞刀助兴,宣国舅照例第一个被灌醉,也照例又滚到食案下去了。二皇子照例看不顺眼三皇子,席间冷言冷语的不住撩拨,惹恼了四皇子险些要动手,太子赶忙出来劝架,转头低斥二皇子。
三皇子不慌不忙,对四皇子摆手示意不必,接着就手法很熟练的拎出二皇子的伴当们至今未归之事。皇帝起初不在意,谁知片刻后飞骑回报那些伴当年少气盛,竟然违抗圣意,自行进山行猎去了。
皇帝当时就沉下了脸色,二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慌里慌张的跪倒请罪,太子只好转劝架为求情。五皇子插嘴道:“今日误了宴席的难不成就这几个,想来还有不少。”
于是以此为始,皇帝索性查问起所有误过赐宴的人。一番鸡飞狗跳后,成果喜人——六七个下午醉酒未醒的儒生,四五个赛马会上摔断腿的莽撞少年,三个窝在帐中赌钱的诰命贵妇,外加两对在林中幽会迷了路的野鸳鸯。
平心而论,今上并非严苛的君主,若是情有可原,误了御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于是皇帝抬抬手饶过了那几个倒霉断腿的,其余各有处罚:醉酒儒生赶出太学;赌钱贵妇每人罚钱三万,褫夺诰命,其郎婿各降官秩两百石;至于那两对野鸳鸯么……一对是使君有妇的中山侯和新寡的成侯夫人,一对是虎贲田郎官之子和太学里的欧阳博士之女。
皇帝素性清正,当即不悦道:“朕本不愿理睬这等风月之事,可成侯几月前才战死沙场,其妇就算要改嫁,然在孝期与有家室之人行淫,一来可见全无夫妻恩义,二来辱没亡夫英明。当罚!”
说完,就敕令将成侯夫人逐出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