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萋萋抬头看父亲,满眼亮闪闪的欣喜。
万老夫人道:“我喜简朴,汝父爱疏阔,你却自小这样,也不知当初那接生婆是不是抱错了。不过,萋萋是定然没抱错的。”
万夫人和少商都低下头,拼命不笑出声来。
万松柏咂巴了下嘴,对女儿道:“那啥,少商还饿着呢。你赶紧领她去用膳……呃,顺便将衣裳换了,还有,咳咳,以后少戴几件啊……”
万萋萋耷着脑袋应了,拉着犹在憋笑的少商告退了。
万松柏看两个女孩出门,转头笑道:“阿母,我今天……”
“闲话以后再说,今日凌不疑来访,必不是为了看你饮醉酒的模样,客师已在幕堂等你商量了,快去吧。”
万松柏心知这是正理,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看丈夫女儿尽皆出去,万夫人挥退了随侍的婢女,亲自试了药汤,轻声道:“君姑,药有些凉了,不如热一热再饮?”
万老夫人却道‘不用’,然后接过漆碗来一饮而尽。万夫人连忙奉上清水漱口,以银箸送上一枚蜜饯时却被万老夫人摇头拒绝。
“这下好了,萋萋之前结交的那些小姊妹都没来都城,如今有少商陪着,她总不会日日喊着要去游猎了。到底是小女娘,年岁也大了,该学着贞静贤淑了……”万夫人低头摆放着碗盏。
“……有话就直说。”万老夫人道,“别来拐弯抹角那套。何况你拐的弯子也不甚高明。”
万夫人脸有些红:“君姑,你是没看见。一言不合就上前殴打,这哪是名门淑女所为?我知道姁娥所言不妥,但就算受了委屈,也有其他法子解决,何必这样偏激粗蛮。”
“那你倒是说说,用什么法子解决。既能出了这口恶气,又能不伤和气?”
万夫人嗫嚅:“我,我怎么知道,不过,兴许……可以先告知长辈……”
“就算元漪两口子知道了,这般小事又能如何张扬。充其量叫那尹娘子受些责罚,如何出了那口恶气?”
万夫人素来心境平和,忧道:“为何非要出气?忍下不就成了。”
“人活的就是一口气,没了气,行尸走肉尔。”
万夫人低头沉默。
万老夫人道:“你原本不是想叫萋萋与那程姎为友么?可这一天下来,她和程姎一桌吃,一路走,回家你可有听萋萋提起她半句?倒是口口声声惦记少商,今夜她俩怕不是要抵足共眠了。我也看走眼了,原来那孩儿之前在葛氏跟前全是装傻充愣。”
万夫人微微叹口气。
“不做才不错呢,做了就会有错处。虽说中庸之道有可取之处,可中庸过一步就成怯懦自保了。”万老夫人道,“倘若程将军也学什么中庸,你以为我会叫松柏与他结拜?!乱世之中,不能在要紧关头挺身为你抵挡明刀暗箭的盟友,要来何用?”
万夫人悚然道:“君姑!”
“萋萋像松柏,少商也像程将军。他们父女都是心胸开阔不拘小节之人。适才少商穿的是萋萋的旧衣罢?实则萋萋前两年还留了许多不曾上身的新衣,不过急着来拜我,才没去库房翻找。她自己满身琳琅,满室华贵,却让客人穿旧衣,但少商可有一点神色不好?”
万老夫人慢慢睁开左眼,眼珠已然黯淡,但精光犹现,“没有,我看那孩儿举止自若,眼神清澈,全不在意这些。对萋萋的亲近感谢,纯出自然。”
万夫人根本没注意这些,听婆母说起,才努力回忆适才所见。
“十几年前,我们初来都城,置老宅时将偏屋赠与程家。这本是一番好意,但若是气量狭小之辈,不免会想‘我与你兄弟相交,你却将我看做仆从之流,让我偏居你家大宅后侧’。但程将军毫不以为意,还喜于能省下一笔开支,还可叫我家就近照顾他的家小。当时我就想,叫他陪着松柏出去征战,我能放心。”
这个例子很让人信服,万夫人道:“这倒是!要说程将军,待大人真如亲兄弟一般,不不,就算亲兄弟都未必能这样。松柏鲁莽,战阵上几次遇险,都是程将军以命相救。尤其那回,嗯,是萋萋八岁吧,程将军浑身是血的将松柏背回来的,可吓死我了!”
想起当时情形,她依旧恐惧,“尤其难得的,为着松柏受了那样重的伤,元漪何等刚强的人,扑在程将军身上,眼泪都下来了,却对我们没半句怨言。”
万老夫人缓缓闭上左眼:“择友,不是你掏颗心出来就成的。得会看人,唉,我也是老了,这番话本该对孙儿说的,教他如何看人识人,如今却在这里和你叨叨……”
万夫人低头:“都是新妇无能,不能繁衍子嗣。”
“关你什么事。”万老夫人嗤道,“一代如此,代代如此,祖宗们都这样,轮得到我们诚惶诚恐什么……”说到这里,她语气一转,“所以,你看上了儿孙众多的尹家?想给萋萋招个赘?”
万夫人大惊失色,惊恐万状,忙伏倒磕头:“新妇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你与阿妧亲如姊妹,动这个念头也不奇怪。”
万老夫人轻描淡写,挥手叫儿媳起来,“不过,你愿意,萋萋愿意吗,松柏愿意吗。他们尹家有不少想从戎立军功的儿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