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了一半的心,经过今日之事,让人家看见自家女儿殴打年幼世妹,彻底让她熄了那念头。
“妹妹放心,没什么人瞧见,这事不会传出去的。”尹夫人擦擦汗,安慰着萧夫人,然后转头怒骂女儿,“你这孽障!你既年长又是主家,居然殴打程家小娘子!书都白读了!礼仪也白学了!我告诉你父亲去,看如何责罚你!”
少商心中一乐:原来这时候的父母生气骂孩子都用‘孽障’呀。
骂完女儿,尹夫人又柔声对少商道:“少商我儿,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伯母一定给你个公道,待今日筵散了,非要叫这孽障尝尝家法不可!”
被拉开的两个斗殴女孩都是形迹狼狈,不过少商明显更惨些,鼻青脸肿像个猪头,衣襟上还沾着鼻血;对比尹姁娥,除了头发散乱,脂粉糊了,脸上手上都好好的。外加一个人高马大,一个年幼纤小,情形简直不言而喻了。
只有萧夫人心知女儿的性情和本事,这世上能叫她吃亏的实在不多,恐怕真实情形并非如此,但如果能这样糊弄过去倒也不坏,她便假作宽容的安慰尹夫人,同时吩咐随身的武婢过去查看少商的伤势。
听指责声声而来,尹姁娥如何肯认下罪责,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连声道自己冤枉,却又拿不出人证物证来,真是冤死她了!谁知此时,少商忽道:“是我先打了姁娥阿姊的。”
尹姁娥呆呆的侧脸看少商。
此话一出,厢房里众人俱是一惊。
尹夫人心头一松,心想这小女娘脾气虽坏,人倒还正直,有一说一。
萧夫人却心头咯噔一声,她望着女儿满脸是伤,却那样满不在乎,心情异常复杂。
一旁的万萋萋急了,努力扒开万夫人紧抓的胳膊,大声道:“少商妹妹最讲道理的,她绝不会随便打人,一定有缘故。少商你说,你说嘛!”
少商等的就是这话,心里大喊‘妹纸够意思’,然后就坡下驴,摆出一脸的倔强,道:“她说我无父无母,没有教养,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粗鄙不堪!”
尹氏侧眼看见萧夫人已经沉下的脸色,头痛不已:殴打客人还是口出恶言,也不知哪个对妹妹名声的坏处更小些。她又看嫡母,却发现尹夫人愣在那里,眼中竟有几分泪意。
这次尹姁娥没法喊冤了,因为她的确说过这些话。但她很想说,这不是事实嘛!说实话还有错啦!可对着上面几位长辈难看的脸色,她也知道这话说了更要糟。
尹氏出来打圆场,笑道:“我家妹妹就是不会说话,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回就算是她说错了话……”
“姁娥阿姊没有说错,她一字一句都没错。”少商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哀哀戚戚,甚为可怜,“正是因为没说错,我无可辩驳,才只能动手的……”
万萋萋听的怒不可遏,热血冲顶。
她奋力推开万夫人的拉扯,一下跳了出来,指着尹姁娥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难道少商妹妹是因为懒惰蠢笨,才没有好好读书识礼的吗?你总卖弄都城闺阁的好教养。知道人家有隐痛,你还得理不饶人,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尹姁娥张口结舌,这回万萋萋满口的冠冕堂皇,她无法反驳了。只能继续在心里大喊她说的真的是真话呀真话!
少商观其神情,微生怜悯:这世上最不能说的,其实往往不是谎言或污蔑,而是真话。
此时除萧夫人之外的其余人互看一眼,觉得事情很清楚了——应当是尹姁娥先出言不逊,程少商年幼,被惹急了就拔拳相向,可惜人小力弱,被尹姁娥压着打了一顿。怎么算,都是少商吃亏。
万萋萋不去理母亲的眼色,添上一把火,一股脑儿将适才那‘金丝燕窝枣’之事和盘托出,然后还道:“尹伯母,不是我挑拨,可程姎妹妹也教她欺负了呢!”
尹夫人神色凄楚,怔怔道:“那程姎在外祖家里大,也是没有父母在身边。”
万萋萋不防尹夫人这种反应,愣了下,才道:“没错!”
萧夫人见此情形,转头掩袖而泣:“都是我的不是,当初我若不将少商留下,就不会这样了……”少商暗赞萧主任好演技,能软能硬,能屈能伸,上得点将台,下得戏文台。
这时,尹夫人反倒镇定了,向萧夫人端正的行了一个礼,说话有条有理:“此事是我教女不严,你放心,我必会给两个孩儿一个交代。你我两家今日结交,意气相投,来日方长,妹妹不好这时离席,叫人看了笑话,不如先差人将少商送回家去休养。”
萧夫人何等机警,立刻看出尹夫人神色异样,必是另有隐情,但涉及人家家事,她也不好多做纠缠,当下领了女儿便出去。
万萋萋担心未来的把子会破相,撇下母亲跟了出去,嘴里还叨叨着‘我家有上好的金创药,我这就叫人回家去取’。
看她们离开,尹夫人一个踉跄,跌倒在枰上,泪水滚滚而下,神色凄凉难言。
尹氏大惊失色,她与嫡母感情甚好,连忙跪倒在尹夫人跟前,焦急的连声追问‘阿母,阿母你怎么了’。
尹夫人捂着锦帕哭泣不言。
只有万夫人知其过往,上前柔声道:“阿妧,过去了,都过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