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思索片刻:“也罢,你先去城南别院小住一阵,待这边事成了,为父再把你接回。”
这是为防长子生出乱子,不得不先把他软禁一段时间了。
楚源招了家卫头领朱明来,仔细嘱咐了这件事,并道:“去东院多收拾些细软,另外,大爷日常惯用的人也带过去。他要作甚无需限制,多点些人过去,看住不出门即可。”
一字不漏,楚姒听得清清楚楚,她垂眸,遮住眸中愤恨,到了这时候父亲还护着疼着,凭什么?!
她还记得,自己从京城逃出刚与父亲汇合那时,楚玥给了楚温一封信,楚温厉声诘问她,父亲不但一句斥责俱无,反而转头警告了她,不许对弟弟有丝毫想法。
楚姒敢肯定,自己要是没听,父亲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
又嫉又恨,还有虎落平阳后的郁愤,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如同一条毒蛇钻动她的心,楚姒瞥一眼楚温被架出的背影,垂眸,遮住眼底一抹冷光。
……
送了楚源车驾出门后,楚雄转身回院,很快他发现胞姐跟上来,奇问:“阿姐,还有何事?”
楚姒笑了笑:“阿姐有些话和你聊聊罢了。”
聊聊?
楚雄并不认为楚姒要闲聊,不过也没反对,二人便一同回去了。
入了书房,端起茶盏才呷一口,就见楚姒屏退所有下仆,这架势,楚雄不禁挑了挑眉,又有什么大事了这是?
楚姒开口,却没说大事,只似随口感叹:“父亲真真疼爱大弟。”
“兄长纯孝。”
楚雄也孝顺,也听父亲的,但他也很明白,自己的作为心意和比兄长还是有些距离的。
楚温挚孝,待父母体贴入微,朝食晚食多吃少吃,天冷天热添减衣物,日常劳累心绪,可以说楚源但凡咳嗽一声,都是楚温先发现的。
楚雄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老实说,要是他儿子能这般,他也是要偏心多疼一些的,这不奇怪。
所以一直以来,他心里挺自然的,毕竟父亲也没忽略他不是?
楚姒淡淡一笑:“疼着护着便罢了,父母要更疼爱谁,本不是我等儿女可质询的。”
忽话锋一转,“只是,眼看父亲心意,这他老人家百年之后,这楚氏必然是传给大弟的。”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楚雄当即拧眉。
楚姒笑了笑:“字面上的意思。”
她优哉游哉:“大弟是嫡长子,继承家业本无可厚非。”
“只不过,咱家这嫡长子吧,却有些不同。他光风霁月,阴私一概不沾,都是你我沾了手,在泥沼里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滚,可怜沾得是满身臭腥。”
楚姒倏地抬眼,直视楚雄:“二弟,我只是替你不忿!”
“你想想,你手上沾了多少脏的臭的,替父亲处理了多少暗中的事?只到头来,一切都不是你的。父亲百年后,你只能成为楚氏旁支。”
像她大弟弟这样的傻子并不多,楚姒清楚,幼弟和她是同一类人。
光讲究付出,不求回报吗?
父亲康健,一直压着,没有这念头倒也罢,倘若一朝被人提醒了呢?
楚姒红唇勾起:“一代二代倒无甚所谓,反正还能听伯父伯祖的,三代四代,五代六代呢?二弟,你不妨想想刺史府后巷那些个族人。”
刺史府后巷聚居了很多楚氏族人,有些血缘已比较远,又无甚谋生本领的,就只能靠着嫡支逢年过节的周济。最好的,大约是家中男丁被安排进邓州营内,当个伍长什长之类的最底层小头目,便是幸运恩德。
人太多了,嫡支再大力扶持,也只能有那么小小一撮的得意人。
楚雄不甚在意的笑渐渐敛了起来,神色有些沉涩,楚姒一笑。
“这次他被软禁城南别院,城里又乱哄哄的,便是一个最佳时机。”
楚姒慢慢说道。
看守楚温的,正是楚氏家卫。
这么多年下来,又接触了不少阴暗的事,楚雄在楚氏家卫中,必然是有人手势力的。
“倘若你不愿,又恐担责,松松手,让阿姐来就是。”
“你仔细想清楚罢。”
楚姒凑近,微哑的嗓音低低的:“只时不可失,失不再来,二弟若有意,需尽早些。”
待父亲忙完归府,再想干什么,恐怕难度就增加许多了。
话罢,她站起,一拂水红绣金纹样的宽袖,优雅转身往外。
案后,剩坐一个眼睑半垂的楚雄。
……
一步接一步,楚姒不紧不慢,出了书房的门,踏着木质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