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端端正正坐着,正专注看着上首。
从她进来,他眼风都未曾往这边飘来过。
她收回视线,微微垂眸安静不语,却不知,头顶的张太夫人也往这边望了望。
张太夫人转眼看孙子:“行了,我没事了,你回去就是。”
前几日,傅缙忧心祖母病情,都歇在福寿堂的东厢房,除处理紧急公务,未曾离开过一步。老太太知晓后,说了几次才把人打发回去。
“若上值就上,不上的话好好歇歇,养精蓄锐。”
话罢摆摆手,让赶紧自去忙碌。
既如此,傅缙站起:“孙儿告退。”
“去吧,领你媳妇回去。”
傅缙和楚玥折返禧和居。
他肩宽背直,不疾不徐走在前头,步伐稳健面容严肃。
楚玥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入了禧和居,他脚下未停,楚玥轻声唤:“夫君等等我,我这鞋子有些紧,硌脚。”
他顿了顿,停下,不过没回头。
楚玥缓步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楚玥便冲他微微一笑。
傅缙瞳仁黝黑和平日无异,表情没什么变化,转过头去重新举步。
二人并肩回到正房后,他拉开衣橱,解了斗篷就换衣,楚玥看他取的青底暗红的扎袖武官袍服。
“不歇歇吗?”
她上前替他更衣,执起外裳一抖开,递给他。
他顿了顿,伸手接过。
“营中还有事。”
把腰带给他,接着又去那边架子取了皂靴,楚玥以手托腮:“我商号也攒了不少事,等会就出去一趟。”
“吉祥巷呢?何时过去?”
傅缙说:“要务我已处理妥当,过两日罢。”
言简意赅说罢,见楚玥将斗篷递过来,他接过披上,快步出了房门。
楚玥缓步跟在后头,看他沿着廊道渐行渐远,拐了一个弯,玄黑斗篷一扬再看不见。
孙嬷嬷有些担心:“少夫人,您和世子爷……”
可是又争执了?
看着又不像,两人并肩而行也说话,但总觉得有区别,没了往时那种挥之不去的亲昵,像隔了一层什么似的。
楚玥长吐了一口气。
争执是没有争执的,他也没有摆脸色不理人,昨天从福寿堂回来睡,二人同衾同枕,早膳也是一起用的。
但其实还是有差别的,两人各自仰卧,他没搂着她睡,日常寡言少语,不问从不主动说话。
自那日谈过话后,二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膜,看不见摸不着,却拉开了距离。
楚玥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先这么处着。
能和好如初自然好,但实在不能她也束手无策,她知他苦痛,但她也实在无法和父母胞弟割裂开来。
唉。
第69章
接下来的半个月, 傅缙十分忙碌。
连续告了两次假, 公务堆积急待解决,然后又是值营, 值营结束后紧接着冬季大演武。
傅缙在马鞍雪林中打滚了三天,成果斐然,左凌李栗等这一年多陆续安插的人手表现优异, 他顺势进行不同程度的擢升。
至此, 整个左领军卫被他牢牢掌控, 可谓如臂使指。
“总算回来了,他娘的冷死个人!”
从太华山回来,冻得够呛诸人猛灌几碗烈酒,刘檀一把抹唇:“婆娘炕头, 咱们兄弟可得好生歇口气!”
荤话笑话, 军营里总少不得,刘檀和众人打趣几句,一拍身边傅缙肩膀:“傅兄弟, 你说是也不是啊?”
傅缙酒碗顿了顿,一仰,回道:“应当如此。”
对面一人马上接话:“咱们兄弟拼死拼活, 那娘们要敢不好好伺候,咱撵她回娘家去!”
众人哄笑。
大笑声中, 傅缙唇角微笑敛了敛,慢慢倒了一碗酒,端起一仰而尽。
这般豪迈的喝法, 领口尽湿,北风一灌寒冰冰的,胸腹却热。那高粱酒极烈,炙烫得有如火烧,仿佛浸透血液,涌上了头脑,傅缙翻身上马一扬鞭,疾奔回府。
一路寒风,狂奔至镇北侯府,酒的热意似乎渐渐散了,他一勒缰,骏马四蹄放缓,踢踏徐行。
暮光白雪,皑皑半明,傅缙看向东路,黑瓦高墙,重檐飞脊,最高处是他的外书房,外书房之后,就是……
下马,进府,穿过东路大书房,立了片刻,禧和居守门仆妇发现慌忙迎上。
他进了院门。
檐下一排半人高的大灯笼,一圈圈晕黄的光微微摇晃,透雕回纹的隔扇门后,熏笼火旺暖意融融,高脚几上的鹤嘴香炉微微吐着青眼,百合香息浅淡馥郁。
和平时一样,又仿佛不一样了。
微微怔忪间,楚玥从屏风后转出,笑道:“今年演武有点儿久,用膳了没?”
她清浅柔和的微笑也和平时一样,话罢吩咐侍女取他家居服来。
她就站在自己跟前,傅缙一垂眸,便见她柔软的发顶,她梳洗过了,乌发松松挽住一侧肩前。
“用过了。”
演武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