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送走了耿六,花眠唤来府上的一个小厮:“你骑一匹快马,追着将军到张掖去,便说这几日我犯了头风,头痛不止,请将军速速回来。”
“诺。”
姜葵还是不明,“夫人信不过督军府的人?”
“不是,”花眠剪了一段烛花,蹙眉道,“耿六办事粗糙,我不放心,怕他已让那边起了疑心,所以眼下不能再让他们有别的发现了。你把这里最好的大夫叫几个到府里来,让他们只在这里吃喝,将军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走。”
“都听夫人的,奴婢这就去办。”
听说花眠病了,霍珩果然心急如焚,连夜里就撇下了被敲诈得滴油不剩的向元圭,冒着风雪单骑归来,气得向元圭吹胡子斜眼,直跳脚。
霍珩回时正值深夜,花眠歪在卧榻上,睡得倒安逸,一只小脚丫子探出了床褥,垂在旁侧慢慢悠悠地晃。屋内烧着地龙,燃着龙涎,温暖得堪比长安城的宫殿,霍珩见她面浮红晕,眉含浅笑,娇憨不胜,恼火之余,也慢慢地放了心下来。
这妇人骗人厉害,也就是骗他,最厉害。霍珩无奈一笑,眼眶里冒出了一层湿气来。
花眠听到了动静,也就醒了,望着他眼底的青影,“郎君又憔悴了。”
不待他咬牙说话,花眠又说道:“不是耍性子,有大事要告诉你。”
“何事?”他担忧了一路,到眼下这喉咙之中发出的嗓音仍是低哑的,近乎嘶声。
花眠心疼地握住了他的冰冷的手,放在掌中哈了几口热气,又不断地替他搓着手掌,低低地说道:“我私查到,青牛部的蒙初公主,并不在牧场上。”
霍珩松了口气,抽回手掌,紧搂住了她。他身上全是寒气,恐透入她的体肤,因此只搂得松,并不勒人,中间还隔着一层足有数斤之重的大红绣花锦被。
“她去何处与我无关,不必留意她的行踪。”
花眠抬起手敲在他的额头上,心怀气愤,恨不得伸脚将他踢出门去,“不但她,连她的众位部将也跟着她走了。”
霍珩又道:“他们奉王命保护公主,对蒙初一向是如影随形。”
花眠咬住了一排雪白贝齿,睨着他:“请你谨慎一些。扎罕王不会演戏,牧场之上,放马饲牛的多有懈怠,你还不懂么。这几日不断地有西厥人来督军府送猎物为贺,身份都还不低,我警惕,从没亲自接见他们,人家几次露出意思要见我这个妇人,难道事无蹊跷?若是西厥发兵,他们一定先来活捉了我,让我做人质,让你兵败垂成。郎君,我跟你打赌,要不了多少日,那个蒙初公主的动静就会有了。”
霍珩只是沉默,花眠见他还不相信自己,也将自己的玉手抽了回来,扭向了别处,“要是我们母子的性命不足以让你保持警戒,你就只管继续装聋作哑好了。”
“眠眠!”霍珩忽然抬起头,手掌搭住她的香肩,被她耸落,他叹了口气,从身后躺下来。此时被屋内暖气一熏,身体自然蒸出了一股热气,他朝着花眠靠过去,臂膀将她的腰腹用了力量锁住,不许她再乱扭了。花眠不服气,咬着唇瓣踢他,霍珩就同时锁住她脚,嗓音低沉:“我绝对不是不信任你,你对我去青楼也不质问半个字,你信任着我,我又怎么会不信你。眠眠,我只是后悔,我耗了这么大的心力促成大魏和青牛部的和睦,数月之间食不知味,却换来这样的结果。我只是不甘心,只是不能甘心罢了。”
她微微一怔。
身后声音不断地传来,“你不要生气,我……眠眠,我全都听你的。”
花眠的眼眶更热了,她转身也紧紧投入他的怀中,“你早做准备,警惕一些总是无事。看来你心里也明白,蒙初公主绝非善类,那日她离去时脸色很不好看,加上扎罕王又对她言听计从,我这才担忧她会想法对你不利。郎君,既然你信我,那就无妨了,战场上的指挥若定,英勇武功,我也是完全信任你的。”
花眠所料不错,在霍珩又等了数日,仍旧持戒备心时,消失的蒙初公主又有了消息,她又说服了草原上的两个大部落,前来向魏军投诚。这两个部落名为公羊和月支,足有万人之众,常驻西厥王廷,是可汗的左膀右臂。
在霍珩的麾下有一些不明事理的人,只觉得大喜,蒙初公主为大魏立功了,只要折去可汗羽翼,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场仗便能永久地消弭。
但霍珩想的却只有一件,如今仍在战时,蒙初竟能混过关隘守备,轻易出城面见他们的可汗。而他们的可汗,明知青牛部不敌魏军,已经降魏,如何可能准允她再入草原?
天蒙蒙亮,霍珩领兵前去受降,诈中埋伏,果然便看出了西厥狡诈阴险的嘴脸,可汗相信了蒙初,这万余人不过是一场犹如口袋的疑阵。霍珩留有后手,让刀斧手与弓箭手黄雀在后,里应外合,杀将出去,并没让西厥讨到半分的便宜。
但两军阵前对垒,也让霍珩远远望见那立于将领之中,白纱覆面的女人,蒙初。霍珩痛心自己一意促成两族和睦,让她一己之私毁于一旦,回草原之后,将来不及发兵撤走的扎罕王枭首示众。
几个青牛部落的贵族与扎罕王的人头,都悬在牧场最高的那根旗杆之上,所有青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