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当初对霍郎君的喜爱,三言两语说不完。但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她发起火来口无遮拦,伤人伤己,一向是如此,白日里她如此对霍郎君,刻薄无情,晚上却对着灯火抹眼泪,奴都是看见过的。”
霍维棠一惊,“孙嬷,你为何告知我这些事?”想必公主是绝不会让下人多嘴的,孙嬷这番话,必定违背了公主的吩咐。
孙嬷停步,望向他:“奴是盼着你,这一次若没有决心要与公主和好,便别再留在水榭里了,如今她嘴里不说,心头却有了动摇,若是再遭一次被打入冷宫,于她不啻炼狱火坑。奴不是要为难霍郎君,只是还请你三思而行。”
霍维棠的神色凝住了片刻,孙嬷微叹,举步要走,霍维棠跟上几步,面色郑重:“我早已想好,即便公主让我当牛做马,我也是绝不离开她了。无论她如何羞辱我,责打我,于我其实亦甘之如饴。当年的徐氏,于霍维棠心中没半点地位,我会让公主明白。”
孙嬷微微一讶,片刻之后,她又点头说道:“但愿是如此。”
刘滟君的马车跟上了花眠,在路上便与她齐头并行,至沈园停车,刘滟君当先跳下马车,将花眠也扶了出来,仍有责怪之意,“才在沈园受了惊,又来这么一出,霍珩听了不知要怎么埋怨我。小心些,见过了栋兰就回来。那小丫头大难不死,有她的福报和造化,永平侯说要纳她为妾,我看这就是。”
花眠也不辩解,人还没入沈园,才落地不久,猛然听到身后一声怒叱:“花眠!”
声音大得仿佛便要冲破人的耳膜,花眠将耳垂揉捏了下。
没等她转身的功夫,人便已经结实地落入了霍珩的怀中,她转过面,带着嫣然的微笑望着面前满脸怒容的霍珩,他跑得额上、鼻尖全是汗珠,这会儿人是刹住了,风一吹,额角的汗珠便沿着颧骨滚落下来。
“前两日才在沈园撞见惊马,你这是要做甚么!一声不吭就跑出来!”
霍珩人审到一半,收到了父亲传来的书信,立马扔下手头的笔砚,骑着乌骓便疾速赶来沈园。
幸而花眠脚程慢,鲁直不敢鲁莽。
他气极了,胸膛不住震动。
花眠在他怀里转过身,踮起脚尖,忽然就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列之众人,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霍珩登时目光直了,窘迫地往后一扫,金吾卫的部将跑不过他的乌骓,慢了一步才跟来,这会儿也是生生刹住,于是前仆后继地倒成一片,傻眼的几个部下慢慢地从地上爬起。
将军夫人当着众目睽睽没亲过瘾,竟又趁着将军不备,踮起一双玉足在他的唇上又浅浅地印下了一个红痕。
“花眠……”霍将军那临敌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俊脸,瞬间便成了虾色,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更是传来了一片笑声。
笑声里,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又开始发出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霍珩压低了嗓音,对着面前依旧目光温柔,嘴唇上的胭脂被擦去了一角的美艳妇人说道:“花眠,在我手下面前,不要这样。”
花眠眨了眨眼反笑:“在我婆母面前,你也不要这样吼我。”
“我没有。”他一口否认。
花眠望着他不说话,霍珩气短,先困窘起来。
比嘴上能耐,他比不过这小妖妇。
刘滟君早看他二人腻乎,抱着一双臂膀直抖鸡皮疙瘩,终于插了一句话进来:“腻腻歪歪完了?完了就入园吧。”
沈园来迎接花眠等人,仍是那个已嫁做人妇的柏小娘子,她穿戴得一身翠绿烟绡,杨柳腰肢绰约不胜,她来请人入园,过一庭牡丹之后,她那上次在筵席上没有露面的神秘夫婿也探出了头,竟也是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但上次一见花眠便能敏锐地感觉到,柏离她嫁了这个夫君之后,并不快活,她还是惦着霍珩的。
也不知这小混蛋给人下了什么迷魂药,明明对柏离混账得令人发指,柏离却还对他念念不忘。
花眠佯作吃醋,撇下霍珩走入栋兰养伤的寝屋,将门扉阖上,不许他进来。
霍珩委屈冤枉,在门口气得直跺脚。
回转身来,柏离和她的丈夫正攀扯着母亲说话,刘滟君对二人也算是和气,至少绝不像当初逐走柏离时那般薄情和强硬了。但刘滟君在言谈之间也渐渐发觉,柏离如今嫁的这个夫君,对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中,至少不是全心全意地喜爱和尊重着她,对家中早柏离进门的妾侍,谈起来时仿佛是要更温柔些。
旁人的家事刘滟君不会过问,她只是暗暗惋惜,柏离可以有更好的归宿,也许是益州柏氏为了家门清声不堕,不得已向了铜臭妥协。
她又何必去问,自己不也是剪不断理还乱,被一个霍维棠黏上来便糊了一身泥么。
房中,花眠终于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复又出声,带着一丝试探:“你真想好了?”
栋兰颔首,她笑了起来:“夫人,我本来就是西北的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儿罢了,做梦都没想过能来长安城,不曾想如今不但人来了,还有这样的贵人看上了我,愿意纳我为妾,这是我的福分。遇上夫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