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荷包用的是最普通的料子,最寻常的丝线,便是图案也只是随处可见的兰草,看那绣工,竟仿佛有几分街市小物的味道。
这顾府的柳姨娘,当真是越发谨慎了,可惜啊……
宋大夫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轻轻感叹了一句。想了想,临行前他到底还是多了句嘴:“恕我直言,柳姨娘这胎……只怕是不大好了。”
小坠直到回到栖芳园都有些愣愣的。
不大好?究竟是什么不大好?
她知道,可她不愿去想。
屋里的柳闻莺扶着床沿艰难地坐直了身子,正巧看见了刚进门的小坠的神色,这就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宛如闲谈:“宋大夫同你说什么了?说我这胎怕是保不住?”
屋里没人答话,只有一声轻轻的闷响,小坠瘫倒在地,泪水不知不觉间已经流了满面。
“好了,傻姑娘,哭什么?快起来吧。”柳闻莺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静静地看着瘫软在地的小坠,语气轻柔温软,像是三月的暖风,漂亮的眼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把焦点落到了更远的地方,“顾家百年书香传承,觉得我上不得台面,不欲府中多了带我柳氏血脉的孩子。我一次次地催吐,吐出那些苦涩的汤药,好不容易才换得如今的身孕。”
柳闻莺慢慢低下头,手轻轻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比月色更温柔:“他们想毁了去,那就别怪我一不做二不休,拖他们的孩子下水!”
屋里依旧没人答话,只有柳闻莺的喃喃低语。渐渐地,她住了口,转头看着窗外檐下那些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色彩明丽的绢纱。
冬日苍白的阳光投过这些明丽的轻纱,竟也为她这暗淡的屋子添了几分亮色。那些漂亮的色彩映在柳闻莺琉璃似的眼眸里,璀璨又烂漫。
因着萧昱溶要走的事儿,顾簪云即便是知道这并非她所能决定的,也仍旧一连几日都有些恹恹的。顾大夫人自然也瞧了出来,不过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罢了。
正月十五那日早间请安的时候,顾大夫人见顾簪云几日都没回转过来,暗自叹了口气,只得状似无意地提点了两句。顾簪云听出了弦外之音,察觉到自己近来的状态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不大好,只得强打起精神同众人玩笑。到了该散的时候才匆匆离开。
没曾想,碰上了柳姨娘。
四叔新丧,是以府中不得用那些鲜艳的颜色。可这会儿柳闻莺一身云水蓝的袄子,竟也能显出俏丽窈窕来。
顾簪云尚未发觉什么,身后的杜衡却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身为丫鬟,为了防着她们不自觉地勾了主子做出丑事来,虽说是打小同姑娘一道长大的,顾家也会在她们年纪到了的时候教导她们相关的事情。这怀相姑娘看不出来,她却是能窥得三分。
柳姨娘穿了袄子却依旧身段窈窕,可见身形纤瘦。这……并不是一个有三月身孕的人该有的模样。
“九姑娘。”柳姨娘面上笑吟吟的,冲顾簪云轻轻福了个身。
她有孕在身,顾簪云自然不会真让她行了这个礼,便伸出手去虚虚扶了一把。
——小腹剧烈的疼痛提醒着柳闻莺,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甚至能闻到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那双总是媚色流转的无辜杏眼中带上了一抹锐利的锋芒,柳闻莺看的出来这顾九姑娘是打算虚扶她一把,可……她并不打算如此。
柳闻莺的身子一晃,挨上了顾簪云的手,随后就重重地向侧后方倒去。
柳闻莺倒地的闷响响起,血色自裙下渐渐蔓延开,一点一点地攀上了顾簪云竹青的软底绣鞋。她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能动作。
发生了什么?
顾家百年书香家规森严,从来没有这等真刀真枪的斗争——或许有,但也不会让姑娘们知道。
“荒唐!当真是荒唐!”顾老爷子的紫檀木福禄双全拐杖重重地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顾簪云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
她不傻,今日此事分明辩无可辩,只能用证据来说话。既然多说无用,便不必浪费那口舌,只能待事后再寻证据翻盘。
“你今日究竟为何要残害你父亲的庶子?说啊!”
“簪云没有残害过父亲的庶子。”
——只是让她认罪,却是绝不可能的。且不说认了之后会毁了声名,她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让她认下。
“孽畜!”
顾大夫人跪在一旁,面色平静,却好几次都把手死死握成拳,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后把手松开。
身为顾簪云的生母,顾大老爷的正妻,在“生女残害庶子”一事上她是没有发言权的。
顾大老爷倒是干脆,直接就跟着顾簪云跪下,道是相信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只是顾老太爷既然认定她残害手足,一个顾大老爷的分量还不够。
而至于其他各房……也不过各劝几句罢了,口里翻来覆去说的,也无外乎“消消气”“服个软认个错”这样的话罢了。
顾簪云低垂了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看来今天这场罚是不得不受了。
在这样的时候,她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