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吃了吐吃了吐的……这么长的日子里,全是靠药材供着。”
“这俗话都说病怕三碗饭,可四老爷这是硬逼着也吃不下去东西了啊。慢慢地,人就这么倒下去了。这下可就瞒不住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刚刚得的消息,忙着请了大夫来看,都说这一关难过,四老爷怕是,怕是……九成熬不过去了。”
大约是怕被人听去了告到老太爷老夫人那里,杜若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压得极低极轻,顾簪云要凑近了才能听清楚。
人倒了下去……四叔原本那样走两步就要猛咳一阵,走几步就面色苍白,再走几步就惨白若金纸,甚至几乎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的模样,竟然还不算是倒下去吗?那如今这“倒下去”,又该是有多可怕呢?
顾簪云不由得抿了抿唇,而杜若还在继续:“听说老太爷和老夫人晚边发了好大的火呢,险些叫把一屋子伺候的都拖出去卖了,还是四老爷挣扎着爬起来拼命求情,才一人打了二十板子算数,就连贴身伺候的那两个,四老爷离不得的,都因为老太爷气不过,拉出去各打了十板子,还有二十板子记着。现下正张罗着给四老爷请张大夫呢。”
张大夫是因年事已高,不久前才回江州养老的御医。顾老太爷他们竟然想要请动曾经的御医,可见这回的情况实在是凶险。
顾簪云放下刚才不由自主紧紧攥在手里的茶盏,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起身下了榻。杜衡忙上来服侍着:“姑娘要什么?这晚饭都还没用呢。”
顾簪云怔了怔。四叔快不行了的消息带来的冲击力太大,她一时间竟然都忘了还有晚饭这回事。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摆摆手回了榻上:“叫她们传膳吧,顺便把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本经书找出来。”
顾簪云其实是不大信佛的,但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信一信也挺好的。
她其实和这位四叔交集不多,不过为了萧昱溶十分敬爱的长宁公主,为了在她为数不多的遇上四叔的时候所感受到的他身上那种令人心惊绝望的悲凉,她想做点什么。
她盯着那根方才被寒鸦栖过的枝条,心里蓦地涌上一股悲凉。
都说顾四叔这一病大概是熬不过去了。但或许是因为张大夫的一手医术实在高明,顾四叔到底还是撑过了夏天。
江州的天一日比一日暗得早,丫鬟们不仅在早些日子早早换上了秋衣,便是如今的衣裳也是渐渐地越发厚起来了。
——已经进入深秋了,外头的冷风一吹,能叫人缩起脖子打个寒战。
走着走着,又是一阵乍起的秋风,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摇摇摆摆地拖行了一小段距离之后,那几片叶子便仿佛体力不支了一般,又慢慢悠悠地跌回了地上。杜衡被这风吹得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轻轻往手心哈了两口气,一路快走着上了眠霞居屋前的台阶,打了帘子进去,燃着火盆的屋子叫她浑身一暖。
杜衡稍稍放松下来一点儿,先上去给坐在榻上看书的顾簪云行了一礼:“姑娘。”声音不小,刚好可以让姑娘听清楚;但也不算大,免得惊着了姑娘。
顾簪云在屋外帘子一动的时候就回了些神,这会儿见杜衡行礼,便自然地夹了书签,合上书本放到小桌上,喊了起之后直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杜衡似乎迟疑了一瞬,不过很快就道:“不问居那边请您和萧世子一块儿过去。”
不问居?顾簪云微微挑了眉:“是四叔的意思?”
“是。”
“那就走吧。”说着,顾簪云就从榻上起了身,杜衡杜若两人连忙服侍她更衣。
出了门,萧昱溶竟然已经候在了眠霞居门口。见到她,萧昱溶短暂地弯了弯唇角,很快又恢复了最开始没见着顾簪云时那没什么表情地样子:“走吧。”
萧昱溶似乎很累,又似乎是在思考很多东西,对着旁人,哪怕是点春晴山,他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做出个笑来宽慰他们,但最终还是连个表情都欠奉。只有当对着元元,他才勉强打起精神,短促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和从前那种朝气蓬勃的少年郎的笑容不一样,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或许是觉得知道这些事情的时机未到,顾四叔上次有所隐瞒。如果说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那他至多只说了一个最基础的大纲,甚至连大纲中别的枝枝叶叶都不曾透露一星半点儿,对于这一点,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萧昱溶和顾簪云都觉得再过些时日再去问便是了,相信顾四叔总有一天能觉得“时机成熟”了。但是没想到,再次知道后续和支线,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顾四叔是为了什么把他们叫过去,顾簪云和萧昱溶都能猜到一个大概。
顾簪云没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她只是慢慢地靠过去,借着深秋宽大厚重的衣物的遮掩,慢慢地、慢慢地,握住了萧昱溶的手。
萧昱溶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转过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收回视线。
他依旧没笑,顾簪云却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放松了一点,不免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不问居距离眠霞居算不上远,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
一进院子,顾簪云就感觉到了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