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娘子去采花时,瑶光问定寻,“你也是来山上观景的么?”
定寻微微一笑,“你瞧我像是来观景的吗?”
瑶光摇摇头,“不太像。你像是有心事。”
定寻轻轻叹口气,“我来请教周真人一些事。可他好像并不能帮我。似乎有些事并非人力可以阻止,只能看运气。我很讨厌这样。”
此时定寻眉心微簇,仙风道骨之余又多了几分忧思。要论相貌英俊,瑶光可是很见过些世面的,但若论气质,定寻这股仙气中带着清贵的气质无人能比。
瑶光怔怔地盯着美貌忧郁的谭道长看了一会儿,想不出他一个道士需要操心什么。
但她实在是不忍心见美男子难过,想了想说,“有些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定寻苦笑一声摇头,“可即使尽了全力,却依旧不够。”他停了一刻,黯然道,“远远不够。”
瑶光微微惊讶,“你忧心的,是天灾?是陇西雪灾?”
定寻转过脸,惊异地看着她,良久才“嗯”了一声。
瑶光想起昨晚老郡主说的当年陕南雪灾和灾后瘟疫之事,当地的那些官员没有尽力么?可最后还是形成瘟疫,死者数万。
她继而想起人类历史上几场大瘟疫,黑死病、霍乱、西班牙流感……还有她自己亲历过的世纪之初的“非典”。“非典”来临时,人类已经拥有了比这个时代先进太多的医疗科技,但当瘟疫来临,人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呆在一个地方不动,将病患隔离,以期减少传播。
这么一想,大周极度保守的人口流动政策与户籍制度,其实也不是全无优点。
在她之前的穿越者们,如容仙公主等,也曾对抗过瘟疫,提出清洁水源、日常消毒、隔离病患等等方法,瑶光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像定寻刚才那样无奈地轻轻叹气,“在天灾面前,人力确实十分渺小。”
折好花枝,定寻送瑶光薛娘子下山,走了一会儿,他问她,“你在韩国公子旧物中,可曾看到什么防治瘟疫蔓延的笔记或书籍?”
瑶光虽然有点奇怪定寻一个道士操心这个干什么,但想到定寻同学那么崇拜皇帝,搁现代可能是个入党积极分子,人家上忧国忧民,下关心她的小命,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便说,“并没有。但昨天师父和我们说起当年陕南发生雪灾后来年春季也有疫情,或许可以参考当时的县志之类的记录,看看有没有可以借鉴之处。”
定寻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道:“我原指望太清宫真有医术高明之士,能请教出怎么防治疫病的法子,唉,是我想多了。”
瑶光听见这吐槽忍不住笑了,“我上次生病,家人也请了太清宫一位道长来为我看病,可惜,吃了他的药并不见效。最后还是太妃请了太医院刘医正来,才救了我小命。”
定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到了山下岔路口,定寻的另一批从人牵了几匹骏马在路口候着,看到薛韩两人皆是一怔,默默向两人拱手行礼,瑶光回了个礼,又向定寻道谢,“两次奉师命来采花,都多亏道友相助才能不负师命。”她从薛娘子手中挑了一枝珊瑚般的红梅,双手递给定寻,“借花献佛。多谢了。”
定寻静静看了瑶光片刻,才接过花,微微一笑,他并未答谢,而是说,“玄玑道友,下次再不可如此莽撞。出门时还是多带几个随从好。”
他声音不高,语气有点像是长辈在教导一个顽皮小孩子,又是耐心又是无奈,瑶光听了不禁想笑,看了看定寻那一大群黑铁塔般的从人,“定寻道友,我一个普通坤道,哪里用得着前呼后拥,仆婢成群?我并不是说,你也得像我这样。我……我只是习惯一个人。不管是出门还是在家,跟着我的人多了,我就会不自在。”
她微笑道,“我早已不是韩良娣了。”
定寻又困惑又惊讶,但最终笑了,“你说的是。你早已不是端王良娣了。”
他轻笑一声,踩蹬上马,朝着瑶光微微举了举手中的梅枝,“玄玑道友,珍重。再会。”之后一抖缰绳,一骑当先下山,他那群随从立即上马跟上,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回灵慧祠的路上,瑶光瞧见薛娘子一直愁眉不展,就问她,“姐姐,你也在忧心雪灾和瘟疫的事?”
薛娘子“嗐”了一声,几乎有点无奈地看看瑶光,“瑶妹,我该怎么说呢?你和端王殿下……咳,你们做什么打算?”
瑶光老老实实说,“什么打算?没打算。”她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和薛娘子解释。端王和她,其实都算是这个时代的异类。端王知道她的身份,接受她的身份,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维持现状就挺好的。”
薛娘子确实不能理解,几次欲言又止,都快到灵慧祠门口了,才拉住瑶光小声说,“可是端王殿下可没见过这位屡次英雄救美的定寻道友啊……”
瑶光噗嗤一笑,“唉哟姐姐哎,你想哪儿去了。你也能看出来,他出家前应该也是公侯子弟出身,不然能是那么个排场、气度?我估计呀,他是哪位公侯家的小儿子,继承不了家业,谋个道观观主也挺不错,再偶尔参与参与家族事业,献策献力。这么一个人,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