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她拿着自己绣的香囊献给他时,被他随手扔进屋内烤火的炉子里时。兽金炭烧出的火一丝烟气也无,她却偏偏觉得窒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花了许多功夫用心绣出的香囊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耳旁是父王迁怒的骂声,来来回回就是几句,吵得她头疼。
印象里的父王一直郁郁寡欢,兴许是王位得来的手段不太光明,父王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生活节俭,善待臣子,既不沉溺女色,也不耽于玩乐,塑造了一位贤明有德行的王。可他私底下并不如此,易怒,且动辄打骂宫人。
“不成器的东西!原以为比你那功利愚蠢的哥哥强些,没想到你竟主动去招惹宣家!怎么?觉得嫁了宣家便能拿下储位了?那等狼心狗肺的东西,想要改朝换代,还早了一万年!”
卫灵溪一声不吭地听着。
父王骂累了,便坐回到龙椅上。他一生受制于人,每时每刻都在刀尖上行走。士族权势滔天,民间甚至称宣匡之九千岁。他从始至终都隐忍不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平衡,没想到如今连这样岌岌可危的平衡也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打破了。宣家娶王姬,名正言顺成为了王室一员。不必等他百年之后,便能轻取权柄,更何况世子还被捏在他们手中。
“你以为嫁过去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不知死活的东西!等待你的也不过是一死。”
卫灵溪突然低着头笑了一声:“母后总想着我能嫁给师父。”
“是那个愚蠢之极的妇人怂恿你的?简直是——”
“母后觉得宣钦是良配,我与他又有师徒之情,总能顾惜着我。”卫灵溪抹了把血水,抬头:“父王张口闭口只有宣家,因为宣家便轻易否定了宣钦这个人。”
龙椅上的人似乎是没料到她会打断自己,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我不是父王,也不是哥哥,不会任人拿捏,也不会......”卫灵溪顿了顿,道:“死于非命。”她站起身,直视着面色黝黑的男人,“盛极必衰,宣氏鱼肉百姓,为祸一方,早已引发民怨。本以其之势,不必娶我,也可造反,何必多此一举?实则府内权力倾轧,府外民心尽失。父王只看到权势滔天,却不知宣家已至要靠迎娶王姬来挽回民心的地步。”
额间疼痛越发明晰,卫灵溪定定望着虚空:“父王你做不到的事,由我来做。”
良久的沉默。久到卫灵溪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有冷淡声音响起。
“但愿你不要让孤失望。”
......
十日之后,王上颁布旨意,立王姬为储,指婚宣氏长子,宣钦。
卫灵溪于第二日收到宣钦的秘密传信,邀她于宫外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悄咪咪日个万。
第85章
这是宣钦头一回约她在宫外见面。
卫灵溪也是自那日比武招亲后第一次见他。
她有些忐忑。再说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她还没能这么快的接受二人身份上的改变。从前她受气之时,常暗地里吐槽,希望宣钦将来找一个不称心意的师娘,也尝尝这屡屡受气的滋味,没想到一语成箴,娶了不成器的徒弟,可不是要天天生气嘛。
宣钦会不会是找她来退婚的呢。若真是退婚,她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她随手揪了一棵路边的不知名的草,一片一片的拔它的叶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答应什么?”
卫灵溪抖了抖,一身白衣的宣钦持伞站在她面前。
“额......徒儿在想师父会不会答应给我买福锦记的水晶蒸包。”
宣钦将伞往她头上移了移:“想的这么出神,连落雨了也不知。”
霏霏细雨里,卫灵溪一直低着头没有抬眼。
宣钦皱了皱眉,以手挑起她的下巴。“这额头是怎么了?”
“呵呵,不小心磕到的。”卫灵溪掩了掩被父王用镇纸砸出来的伤口,由于止血不及时,至今还留有一道深深的口子。
宣钦了然地开口:“是王上?”
卫灵溪笑了笑,没出声。
叹息自头顶响起:“走吧。”
“嗯?走去哪儿?”她懵懂地抬起头。
“不是要吃福锦记的水晶蒸包?”
......
“婚期已定,我本不该叫你出来。”
“咳咳咳......”卫灵溪一口包子皮卡在嗓子眼里。
“我知你嫁我不是出于本心。”宣钦淡淡道:“那日擂台之上本想阻止你......却未能。”
卫灵溪想,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伪装,果然早就被师父识破了。
“我父亲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不知道。”
卫灵溪怔了怔,这是师父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家人。
“宣府微末时,我母亲带着丰厚嫁妆嫁了进来,不到半年,父亲便纳了第六个妾室。母亲生下我,落了病根,不久后病逝,所余嫁妆尽被父亲吞没。”宣钦眼里流露出些嘲讽之色,“我七岁那年,听见父亲身边的钟伯说,父亲使了奸计坏了母亲的清誉,才将人强娶回来,图谋的只是母亲身后周家的财产。他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