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离开宛城的那一天起,就发现了。”谢时雨仰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神色有些疲惫。这么多天她都等着他主动现身,睡觉时也不曾放松警惕,一向好眠的她竟然也会在每天早晨醒来时,顶着厚重的黑眼圈。
沈恪动了动唇角,“姑娘是如何发现的?”他自问一身隐匿术出神入化,从无失手,没想到跟踪个小姑娘却还暴露了。
谢时雨缓缓道:“我的嗅觉很灵敏,你身上有我留下的药粉味,我一闻便知。”
“原来如此。”声音有些讶异,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你一路跟着我所为何事?”谢时雨凝神看他。
“当然是为了解药而来,姑娘不会忘了曾在我身上下的毒吧?”沈恪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她。
谢时雨终于想起这一茬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毒、药,那不过是她用来吓唬他的手段罢了。但是她不能直接告诉他,万一他听了之后心情不快,杀人泄愤怎么办。
想了想,她道:“解药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保证服下解药后不得伤我。黄泉谷就在前面,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师傅和师兄们会……”
“姑娘。”沈恪打断她,语气有些受伤:“咱们好歹共患难了几个月,你竟然这样看待我。我若是有心伤你,宛城那个血夜,就不会出手相救了。”
谢时雨心想,你救我不过是因为解药罢了。她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自袖中掏出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递给他:“这就是解药,一日三枚,服用一周,毒素便可消散。”
沈恪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无意触碰到她的手腕,谢时雨冷的哆嗦了一下,心想,这人到底在外面站了几个时辰。
看着他将所谓的解药收入囊中,谢时雨催促道:“外头风大,我看你手脚冰凉,记得披件衣裳,几个月没回家,心里一定很着急吧。”
沈恪轻飘飘来了一句:“不急。”
谢时雨看着他,想这人怎么这么油盐不进。“那你家人一定等的急了吧,可别让他们担心了。”
“我平时闹腾的很,家里人好不容易落得个清净,估计是不想我这么快回去。”
谢时雨:“……”
沉默半晌,她才道:“莫非你今晚想要留宿?这里只有一张床。”
沈恪难得呛了一呛,这姑娘有的时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即便有两张床,他也不会和一个姑娘家共寝一室啊。
“我一会儿就走了,姑娘不必担忧我会......图谋不轨。”沈恪挑了挑眉,换上一副受伤的表情:“姑娘不告而别,连声招呼也没打,在下心里很是受伤,又担心姑娘途中会遭遇不测,现在见到姑娘的面了,我也放心了。”
其实她离开的那日有想过去找他说一声,但是此人行踪飘忽不定,她便是想说也找不到人。在她面前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清闲无所事事的模样,见不到他的时候,她才惊觉,这个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辰寥寥,往往露了一面后又匆匆消失,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她知道他很忙,跟着她来宛城也另有目的,孙炜是他的人,受他指使盗走了诏书。除此之外,他还做过什么,自己一概不知。在城主府那场流血的争端里,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自己也不得而知。她所知道只有一点,就是和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保持距离,能远则远。她可不想再被莫名其妙地牵扯到什么事端里去了。
沈恪看着她在自己说完话后,便陷入沉默,一张小脸上闪过多种情绪。眉头一会蹙起,一会展开,似乎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思考之中。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自己竟会被一个小姑娘忽略至此。
他清了清嗓子,出声打断她的思考:“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日后若有什么事,可以来晋国找我。”想了想,他又拿起笔,刷刷在她刚刚写完的纸上留下一个地址。笔走如飞,谢时雨来不及开口阻止,他就已经放下了笔。
她的三千字啊,简直欲哭无泪。
“就此别过,姑娘珍重。”沈恪顿了顿,若有似无地笑了下,“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希望这预感不要太准才好。谢时雨在心中暗道。
沈恪走到门前,又想起了什么,退回一步,倚着门框轻飘飘来了一句:“对了,姑娘给我下的是什么毒,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我竟没有感到半分不适,天下还有这等奇毒?”
谢时雨心里一咯噔,他不会知道自己骗了他吧?
沈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姑娘是不是不方便说?”
她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这是黄泉谷的不传之秘,师傅叮嘱我不得外传。”
沈恪轻轻勾了勾唇角,浮起一个笑来,落在摇曳的烛火里,显得有些不一样。谢时雨也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总觉得比起他以往的揶揄和戏谑,那个笑容格外浅淡,却也格外真实。
“告辞。”
他走了很久之后,谢时雨才从刚刚那个莫测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她总觉得他已经知道自己在骗他了。那他为何又一路跟到这里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护送她?
不可能的,他那样满腹深沉的人。摇了摇头,谢时雨重新坐回到桌边,视线却无意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