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颜很快饮完酒,抬起头,向着吴询道:“如此便算是你我二人饮过这合卺酒了。”
吴询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趋近她的身前,上官颜有些怔忪,还来不及反应,唇上已是覆上一抹冰凉,稍纵即逝,快到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吴询收回手,白瓷般的指间有一抹晶莹流转。是她唇边的酒渍。
他略略抬起眼帘,仿佛没有意识到那是怎样一个亲密的动作。他眼底闪过些轻快的笑意,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娘子果然贴心。”
上官颜一愣,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鲜活的,明快的,有别于昨夜那个弱不胜衣的公子,笑意流转间,眼角眉梢,俱是风流。
第4章
上官颜说到这里,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如针扎斧凿,隐秘而又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的脑袋,她止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口中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光洁的额头迅速渗出大滴的汗珠,落在她浅色的华服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谢时雨迅速上前扯开她的衣袖,莹白的手臂上一道紫色的细线正蔓延至手腕,这正是毒发的症状。
噬情毒发作之时,头痛欲裂,除了忍耐别无他法。这不是她第一次医治身中此毒的病人,却是她第一次看到毒发之时如此痛苦。
“不要想着去抵抗,顺从它,你会好受一点。”
上官颜像是没有听见谢时雨的话,狠狠抓着身下的竹床,指节发白,青筋暴起也不松手,左手死命掐着右手腕处,力道之大连竹床也在微微震颤。
谢时雨皱了皱眉,联想到她手腕上的刀痕,用这样近乎自残的方式来压制毒发之时的痛苦,实在不像是一个柔弱女子做出来的。
这时,竹舍外凭空响起一阵箫声,音色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如春风拂面,润泽心田,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箫声由远及近,柔和安详的曲调渐渐缓解了上官颜的痛苦,听着箫声,她不再颤抖,缓缓松开双手,脱力地倚在竹床靠背上,深深的喘息。
竹舍大门被一阵轻柔的风推开,十来步外,衣襟翩飞的红衣男子手持长箫,噙着一抹笑意,缓缓步入屋内。
“小师叔。”
谢时雨侧身行了个礼,红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床榻上的女子。
“身直静坐,两手搭膝,舌抵上腭,凝神静气。”
红衣男子的声音如有魔力,令听的人不由自主臣服,上官颜依照此法吐纳后,缓缓平静下来,面色也恢复如初。
“多谢神医出手相救。”上官颜虽不清楚眼前男子的身份,但听谢时雨称呼他为师叔,叫一声神医总不为过。
不曾想红衣男子听了眼圈一热,几步走到床榻前蹲下,执起上官颜的手,神色诚恳,语气哽咽:“神医?姑娘能否再唤一声?入谷十载,这还是我头一回被人称作神医,姑娘人美心善,叶度倾心不已,愿……”
“小师叔——”
“嗯?”叶度回头,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纯真又无辜,仿佛在控诉出声打断他情绪的人。
然而谢时雨并不吃这一套:“男女有别,上官姑娘需要休息,小师叔还是先出去吧。”
叶度撇撇嘴,很是委屈:“时雨丫头过河拆桥,明明是我治好了上官姑娘——”
“多谢小师叔,我要施针了,还请师叔回避。”谢时雨忍不住提醒叶度,能治好上官颜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自己。
叶度只好松开手,泪眼朦胧地望了一眼上官颜:“姑娘安心就诊,我这师侄就是心冷了一点,医术还是很好的。姑娘住在谷中的这段日子,叶度会时常来探望的。”
上官颜只是微笑。
叶度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瞥见谢时雨不耐的神色,只好放弃,起身打算离开。经过谢时雨身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开口说了一句:“时雨哪里都好,就是不通音律。若是学会了这箫音疗心之术,谷主之位可就非你莫属了。玄渐那小子也就不至于……”
“小师叔!”
“好了好了。我走,马上就走。”
竹舍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上官颜轻轻笑了一声:“谢姑娘的师叔平易近人,看着很好相处。”
谢时雨抽了抽嘴角,整个黄泉谷中,除了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师兄玄渐,就属叶度最不讨她的喜欢了。
“我这师叔话多而且自来熟,见一个姑娘就表白一个。上官姑娘平时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妙。”
“好,我记住了。”
……
施完针后,上官颜便沉沉睡了过去。谢时雨望着她轻蹙着的眉心,微微沉思。噬情毒在她体内已经潜伏了半年之久,发作起来却还是这样又痛又疾。而且让她感到奇怪的一点是,除了脸色苍白,上官颜简直和常人无异。
这里说的无异指的是她思维清晰,记忆持久。从她对自己描述的过往来看,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忘记过去发生的事,要知道噬情毒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此毒会吞噬情感和记忆,长此以往,中毒者会忘记所有人,所有事,甚至连她自己都会忘记。而上官颜却没有一点失去记忆的征兆。
谢时雨思忖片刻,将这奇怪的一点归结于上官颜本人对此毒的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