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章从宝座上站起来,走到那盖着白布的担架前面,伸出手去,又有些不敢。
冯淼在旁边说道:“尸体烧得面目全非,皇上还是不要看了吧?”
裴章的手在袖中握紧,还是把白布掀开。尸体的确是焦黑状态,完全分辨不出形貌,只有一些金银首饰没被烧毁,还戴在她身上。裴章倒退一步,转身问玉屏:“这是怎么回事?!”
玉屏捂着半边脸,强忍着疼痛说道:“大夫为夫人看诊之后,夫人说要自己待会儿,奴婢就去厨房,吩咐给她弄些清淡的粥喝。谁知道刚走没多久,主屋就着火了。奴婢冲进去,被砸晕了,醒来已经变成这样……奴婢也想问问皇上,究竟还有谁想害夫人的性命!”
裴章又看向冯淼,冯淼点了点头,表示玉屏所说不假。玉屏身上的伤势不轻,裴章让人先把她抬下去治疗,又看了那具焦尸一眼。他本能地不信这是沈潆,他觉得就算有人纵火,她为了孩子也不会白白地在屋里等死,肯定会设法逃出来。
如果不是她,那就是金蝉脱壳之计。
“大内官,去把太医院院正叫来!”裴章吩咐道。
院正来了明德宫,裴章要他当场验尸。院正自进入太医院,还没接过这样的活。但皇帝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只能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开始验尸。
过了会儿,院正向裴章禀报:“启禀皇上,臣只能推测这具尸体是女子,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是否怀孕?”裴章直接问道。
院正愣了一下:“这……倒是没看出来。”
裴章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让院正退下去了。他在大殿上来回踱步,竟然有人可以将手伸到潜邸,公然把沈潆救走。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裴延只是一个边将,在朝中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势力,绝对有人在暗地里帮他。
这个人,看来是真的不能留了。
“皇上,几位阁老求见。”门外的内侍禀了一声。
潜邸着火,他囚禁了太后的事情这会儿应该已经传开了,这些老臣也该来找他了。裴章早就有心理准备,对外面说道:“让他们进来。”
几个阁臣一进到殿中,齐刷刷地跪在殿上。
裴章坐在宝座上,镇定自若地问他们:“众卿这是做什么?先起来再说话!”
吏部尚书已经十分年迈,他是三朝老臣,本等着谢云朗继承衣钵,他好告老还乡,可是皇上忽然把谢云朗调到了西北去当参军,他只能拖着一副残躯苦苦支撑着。
“皇上,潜邸着火是怎么回事?太后为何会被囚禁?”他问道。
“老尚书年事已高,还是坐下说话吧。”裴章命内侍搬来一张太师椅,又扶吏部尚书坐了上去。
“潜邸是朕的私事,诸位就不要过问了。至于太后,她言行有失,朕让她闭门思过。”裴章轻描淡写地说道。
吏部尚书抱拳道:“皇上,天子之事没有私事一说。您喜欢任何女子,都可以大大方方地接进宫来,偷偷藏在潜邸是为何?太后过问那女子之事,怎么能算言行有失?”
裴章知道这几个人同样是有备而来。自他登基伊始,权力其实就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他被左右掣肘,无法放开拳脚。在朝堂之上,有这些老臣牵制,在边境,有裴延等人威胁。他整日左立难安,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挣得今日的局面。
可就算贵为天子,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朕喜欢她,她却不喜欢宫中的规矩,所以暂时放在潜邸。至于太后,并非因为那女子的事情,而是因为她涉嫌杀害嘉惠后。朕不能纵母杀人,不然何以立国?但朕毕竟是太后之子,难道将她的恶行昭告天下,让她身败名裂么?”
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几位阁臣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这时跪在最后的高泰说道:“不知那位在潜邸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若是一个普通女子,想必太后娘娘也不会出面过问。”
他这话算问到了点子上。自古天子风流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皇帝在潜邸偷偷藏着一个女子,也不至于到让太后亲自出马的地步。肯定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这些朝臣都是在宦海沉浮多年,一下子就察觉出不同寻常的味道,纷纷看着皇帝。
这高泰平时寡言少语,精于儒学,没想到却是个棘手的。这些文臣认死理,一旦迂腐起来,礼仪道德说的是一套一套。
“朕说了,只是个普通女子。”裴章避重就轻,“她与朝政无关,诸位不要再纠缠了。”
在旁的兵部尚书皱眉道:“皇上,不是臣要泼您冷水。鞑靼十万大军压境,已经破了开平卫,连下三城,我军招架不住,情势危急。在这个节骨眼,您不想着调兵遣将,保卫京师,还陷于儿女私情之中,实非明君所为!”
“朕已经在想应对的法子了。”裴章喝了一口茶,说道,“鞑靼长线作战,后方供给必定艰难,不会这么快打到京师。”梓
“可是兵贵神速,一鼓作气!京师离北境不算远,大业历史上也不是没被外族侵略过。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不愿意派靖远侯吗?放眼整个朝堂,还有谁能比他更能胜任此战的主将?”
裴章知道这个才是他们今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