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太扛着锄头进来,叫她姚老太,其实才五十几岁,农村早婚早育,大孙子姚高产都已经十四了。
“高产,你三婶回来了吗人呢,咋都没见个人影”姚老太站在院子里大声嚷嚷。
“不知道啊。”姚高产也大声冲厨房里问,“妈,我三婶回来了吗”
“回来了。”姚二嫂抢着说,“三弟妹下午不就接回来了吗,医生交代了要卧床静养,在屋里呢。”
姚老太气得用力瞪了姚二嫂一眼。她故意大声喊叫,无非就是想逼着江满先出来跟她说话。
江满跟江谷雨对视一眼,江谷雨一把拉开门,站在门口不冷不热地问:“姚家婶子,不是你让大嫂二嫂去接我姐出院的吗,我们下午回来,你不知道”
“不许再给我了,再给我不高兴了。”肖秀玲笑着说,“杨杨要跟小弟弟小妹妹分着吃,你这么大月份了,自己好歹注意点营养。”
江满从肖秀玲家回来,看着中午时分了,小孩子们都放学了,就回家又拿了一盒饼干,加上肖秀玲给回来的,配了两盒,再去肖四叔家。
肖四叔家就在老姚家前一排,四叔四婶去干活还没回来,大蛋二蛋放了学,兄弟俩正忙着烧火做饭。肖四婶老说没闺女,倒把这兄弟俩训练得都能洗衣做饭。
江满当面跟两个少年道了谢,把两盒饼干送给他们吃。两个半大孩子也知道这东西金贵费钱,怎么也不肯要,江满就硬给留下了。
姐们俩慢慢散步回到姚家,井淘完了,姚老头蹲在树荫下抽着老烟袋,姚老太站在旁边,也不知叽里咕噜正在说什么,看见江满和江谷雨回来,眼皮翻了翻,不甘不愿地把嘴闭上了。
江满便带着江谷雨昂然走过。
又是姚大嫂和姚二嫂做饭,走到厨房门口便闻到一股呛人的辣椒味儿,江满呛得咳嗽了两声,赶紧回自己屋里。
午饭仍旧让江谷雨去端过来吃,辣椒炒茄子,掺了玉米粉和白面的槐花饼,大约玉米粉不够黏糊,槐花和玉米粉黏不到一起,才少加了一点白面进去,有一股洋槐花的清香味。本来是节省粮食的农家饭,江满吃着倒挺新鲜。
下午等姚老太他们都出去干活了,江满便又给自己加了顿餐。中午槐花饼吃得挺饱,她就叫江谷雨给她烧个菜汤喝。院子里现成的菜地,江谷雨就摘了个嫩番瓜,切成丝给她烧汤。
“姐,这老太婆可太欺负人了。”江谷雨气呼呼地从厨房出来。
“怎么了”
“都跟她说了,她明知道你要做饭,一滴油都不留,全锁到柜子里去了。还有鸡蛋,早晨我捡了五个鸡蛋,家里十几只鸡,上午一准还有下的,我寻思番瓜汤放个鸡蛋好吃,去鸡窝里一看,一个都没有,肯定是她都拿去藏起来了。”
“就这呀,瞧你气的。”江满笑道,“不就是厨房那个小木柜吗。”她去厨房伸头看看,就这么个老旧的木头柜子,要不是大着肚子,她一脚就能踹开。
“你去找块砖头,砸开。”江满说,“就这种小锁头,往锁鼻子上使劲砸一下就开了。”
“姐,真砸呀”江谷雨犹豫了一下,“砸坏了可就不能用了。”
“尽管砸,这家里也有我一份,她凭啥不让我用”江满说,“她先惹我,我现在就是要闹得他们不得安生,叫他们主动跟我分家,不分家我这日子也太别扭了。”
小小的铜锁,江谷雨两砖头就砸开了,把柜子里的油罐子抱出来。
物资紧缺的年代,农村家里吃油分为两种,一种“油钩子”,就是用一根铁条,把一头折弯,头头砸平一点,放油时往菜里“钩”,每次一滴,保准不担心放多了。另一种“油撇子”,就相当于把油钩子的扁头换成一个扁平的小铁勺,铜钱那么大。油撇子要去五金店买,要富足人家才用得起。
老姚家用的当然是油钩子,江谷雨便多多钩了几滴放进汤里。
江满看着那钩子表示心累。不过好像听说过孕妇吃油吃盐不宜多,也就懒得理会。
晚上收工回来,姚大嫂一进厨房就吓了一跳,赶紧喊姚老太,并表示不是她干的。其实不用说,姚老太也明知谁干的,立刻就炸了,对着江满的门口跳脚咒骂:“糟践人的东西,这日子不过了,这日子是不是不想过了……”
“我看这日子也没法过了。”江满冷冷地一拉门,对上姚老太,“我就问问,这个家有没有我的份我一年到头是不是也干活挣工分了,生产队是不是也给我分粮食、分油了你明知道我刚出院,得好好吃饭,你把东西都锁起来啥意思推进井里没淹死我,想饿死我是吧”
“我割了腿肚子肉给你吃行不行遭瘟玩意儿,败家货,你这是要给我当祖宗啊……”
“少来倒打一耙。你自己去问问村里男女老少,谁还不知道你怎么虐待我的哪个不知道你恶婆婆的名头”
刚吵上,大门一响,肖四婶推门进来了:“呦,这是咋地了”
肖四婶胳膊下夹着个布包进来,看了看姚老太,却转向江满笑道:“他三嫂,不是我说你,你大着个肚子,怎么又跟你婆婆吵架可别闪着自己。就你这个婆婆,十里八村谁还不知道呀,你几张嘴能吵过她”
“你这说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