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大红缂丝妆花褙子、月华裙,好一个贵妇人形象。
白术是失血过多、外加中毒而死的,所以, 白术给死者脸上涂墙似的刷了一层□□, 嘴唇染成青黑色。
人死之后,肌肉僵硬,相貌本就有所改变, 何况这个少年人的脸型、雌雄同体的轮廓,以及还没有长出来的喉结, 减轻了白术“金蝉脱壳”的难度。
这幅死去的躯壳有七分相似了。
小宦官打扮的白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躯壳”, 对沐朝夕说道:“好了, 现在给我上枷, 往头发和衣服上泼冷水……”
就这样,画舫在朱雀桥码头靠岸时, 路人老远就听见沐朝夕撕心裂肺的哭声:“……娘子,你我成婚才一个月,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但见一具贵妇打扮的尸首躺在门板上,由两个侍卫抬下来画舫。
贵妇腰部一滩鲜血,就像绽放的花朵,一直蔓延到月华裙裙摆上。
寒风就是挽歌,纷飞的大雪就是飘摇的冥钱,在天空缓缓的飞。
一辆装着棺材的马车疾驰而来,停在码头,这是来接尸体的。
沐朝夕开始了他的表演,他一头往棺材板上撞去,幸好张允和谷大用两个老太监以及一群侍卫将他牢牢拉住了。
沐朝夕奋力挣扎着,双脚腾空,悲痛欲绝,“放开我!让我死!让我和娘子一起去死吧!”
张允和谷大用在一旁苦劝,沐朝夕嚎哭声似乎能够云层,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张允劝道:“沐佥事,凶手虽然落网,但还有同党,白司药大仇未报,你不能死,你得活着,把凶手一网打尽。”
谷大用也附和道:“沐佥事,你要自己保重,切莫做下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沐朝夕终于止了眼泪,亲手抱起门板上的新婚妻子,放在棺材里,那副轻拿轻放的样子,就像捧着稀世珍宝。
盖上了棺材盖,沐朝夕一把抓住张允的手,嗓音嘶哑,“你是南京守备太监,有权全城戒严,你赶紧派人在各大城门设下岗哨,所有来往行人,都要检查户籍文书,若有可疑的,立刻送到锦衣卫衙门。”
张允说道:“沐佥事放心,白司药是在我摆的接风宴上出事的,我一定会负责到底,协助沐佥事找到凶手。”
话音刚落,一阵嘹亮的脚铐声响起来,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少年人被护卫推下画舫,他脖子上套着十斤重的木枷,沉重的木枷压得他抬不起头来,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湿透的乌发冻成一缕缕的,就像钢丝一样,即将在寒风里冻成冰条。
沐朝夕一见此人,立刻冲过去一记窝心脚,正要踢到刺客时,张允等人又去拉扯,“沐佥事,莫要冲动,好容易从河里捞出来的活口,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等审问完毕再打。”
少年人被塞进另一辆马车,往锦衣卫衙门疾驰而去。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堪比昨天桃叶渡沐家大张旗鼓的包场迎接新人的仪式,引得路人议论纷纷,不到天黑,偌大南京城的就传遍“软饭男新婚燕尔携妇还乡光宗耀祖,接风宴成鸿门宴新娘血洒画舫”,从喜剧到悲剧的故事。
沐府当家主母黔国公夫人闻讯,连忙当天撤了迎接喜庆的摆设,匆匆设下灵堂。
短短一天,喜事成了丧事。
沐朝贵去了锦衣卫衙门,见沐朝夕跪在棺材旁边的蒲团上烧纸钱,棺材盖已经打开了,盖着厚被,昨天还和丈夫在雪地相拥的新娘只露出头部,她的死相凄凉,嘴唇青黑,一看就是死于非命。
沐朝贵叹道:“昨晚宅院突然失火,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真的是大凶兆,应验了侄媳妇今天的血光之灾。唉,事已至此,你节哀顺变,办好侄媳妇的身后事要紧。”
“衙门并非清静之地,叶落归根,侄媳妇是我们沐家妇,你的两个婶娘已经设了灵堂,全家上下都换了丧服,等着我把侄媳妇的棺椁送到家里去。”
沐朝夕不肯:“我妻子死于非命,刺客还在里头严加审问,真凶还没捉拿归案,她死不瞑目啊。且先等一等,待我将刺客一网打尽之日,就带着夫人棺材回家办丧事。”
提到刺客,沐邵贵恨得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刺客关在何处?为何要丧心病狂杀侄媳妇?带我去会会他,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沐朝夕摇头,“我刚才对刺客用过重刑,此时已经他已经晕过去,大夫说要先缓一缓,再严刑逼供,可能会死——我怎么能让他轻易的死去呢,灌了续命的参汤,还升了炉子取暖,过半个时辰再审。”
沐邵贵忙问:“刺客都招认了什么?是什么来头?需不需要沐家帮忙抓人?沐家养着家将,随时听从号令。”
沐朝夕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严刑逼供之下,刺客招认了一些,但我能不能告诉二叔。并非我故意藏私,只是我妻子在宫廷十年,得罪过不少人。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多越麻烦,甚至会惹上杀身之祸,我不想把祸水引到沐府、引到叔叔婶婶身上,连累无辜之人,二叔先请回,等此事查的水落石出,我一定会带着妻子的棺材回沐府,给她风光大葬,入我沐氏观音山祖坟。”
沐家的祖坟在南京城郊外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