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平原的八月,是麦子丰收的季节,塞外粮仓麦熟之时,恰是匈奴骑兵抢掠的高危时期。
公元前142年的这个初秋,在丰沛的黄河水的灌溉之下,云中城外的大片麦田就像一席巨大的金色地毯,平铺在华夏大地上,凉爽的清风吹过,麦浪滚滚,醇香四溢,福运来自辛勤,丰收就在眼前。
五旬有余的蒙淡云这一天起了个大早,站在十里塬蒙堡的城墙头,望着远处翻滚着金黄的麦田,单手轻抚着须髯,胸怀着畅想,辛苦了一个年头,终于可以率一家老小,大车小车地去收割小麦,娃娃们又可以吃香喷喷的大白面馍馍了。
“爹,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这是大儿子蒙渭的声音。蒙淡云很欣赏自己的大儿子,文武双全,知书达理,上能识国家大体,下可耕读传家,这个儿子啊,一定能看护好蒙堡,守护好蒙家。
“再细细察看一番,作为长兄,稳字当头。”蒙淡云没有回头,但是交代一番,总还是有必要的。
“明白,爹。”蒙渭应了一声,又招呼着二弟蒙浚、三弟蒙邲一起去再细细察看一番。
蒙淡云端起桌上的清茶,悠悠地咂了一口,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远处的云中城。清晨的朝霞露出了一丝红光,洒在了高耸的云中城门楼上,金色与古色交相辉映,彰显着大汉的英武辉煌。
“唉!”蒙淡云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拔出腰间的青铜剑,寒光与霞光带走了他的思绪。
三年前,蒙淡云还是云中裨将军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丰收的秋天。当蒙淡云看见远处的烽烟时,立即披甲带盾,登上了云中城楼。
滚滚的烟尘之中,一大队匈奴骑兵向正在收割的汉民扑去,这是又一次的掳掠,掳粮食,掳女人,烧杀抢夺,汉民哭爹喊娘,惨叫之声,深深刺痛了蒙淡云敏感的神经。
按捺不住的蒙淡云冲下城楼,翻身上马,准备开城出击,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嘶……”一声马鸣,太守邓侯伸手拉住了蒙淡云的马缰绳。
“大哥,城外的汉民在流血,在惨叫啊!”蒙淡云大声喊。
“裨将军,皇命难违啊!”邓太守死死抓住马缰绳。
“不出战,不出战,出城迎战者死,本将军深知皇命难违,可我是武将,骑着战马,提着大刀,眼看着汉民流血千里,哭爹喊娘,我这心里头……唉!”蒙淡云心痛如刀绞。
“淡云老弟,蒙裨将军,国家大计为重啊!”邓太守仍在劝说。
“爹,匈奴人在割汉民的头皮啊!”蒙邲站在城头,手指着远处大声喊着。
“奶奶的,众将士,随我开城迎敌。”蒙淡云拔出青铜剑,挥剑喊道。
“呜哈!”听到将军的命令,众将士齐声高喊。
眼看就拦不住了,邓太守对着城门官大声呵斥:“没我的命令,我看谁敢开城门。”
一向勇武的蒙浚二话不说,拔出佩刀,转手就把佩刀架在城门官的脖子上,闷声吼道:“开门,我不说第二遍。”
城门官看了邓太守一眼,毅然打开了城门。
“嘎——”城门打开了,吊桥放下了。
“冲——”蒙淡云骑着战马,挥舞着长刀,率领三个儿子和众将士向正在抢掠的匈奴人冲过去。
……
“哥,今年割麦怎么不让我和丹儿去呢?”二弟蒙淡水的问话把蒙淡云从思绪中拉回。
蒙淡云把青铜剑插进剑鞘,说:“蒙堡建起来不易,总得有人看家。”
三年前的那一场仗打赢了,一百多个凶神恶煞的匈奴军士被汉军斩杀,可违了皇命,是要杀头的,是要株连九族的。虽然有朝中大员极力庇护,蒙家没有惨遭灭门,可蒙淡云被剥夺了军职,贬为庶民。但是倔强的蒙淡云没有就此离开蒙家镇守了几代人的边关重镇云中城,而是在城外三里的十里塬建造了蒙堡,虽为庶民,依旧率全家驻守边城。
蒙堡由蒙将军率全家人和几十个家丁花费了两年的心血建成,堡虽不大,可自成一体,完全不像一个大户人家,全然一座边城要塞,城墙坚固,各种防守设施一应俱全。而且堡就在城外,匈奴人再来抢掠,一来蒙淡云不再是军职,二来迎战也不算出城,蒙淡云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地响,其实,更多的是这一片守卫汉民的赤诚之心昭如日月,不愧是将门之后,蒙恬之孙。
蒙淡云回首看着远处的麦田,掐指算着年岁庚辰,心想,这只怕又会是一个极寒的冬天,麦子熟了,匈奴人,没准儿又要来抢掠了。
“爹,都备好了,该出发了吧?”蒙渭抬头问站在城门楼的将军老爹。
“嗯。”蒙淡云回头嗯了一声,看见翻身上马的四子蒙冲,心里一沉,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征兆。
蒙淡云凝神看了看远处的山峦,对最喜爱的小儿子蒙冲说:“冲儿,爹的酒不多了,你去城里拜克热大叔那里给爹打十斤酒回来,今晚咱们家得好好喝一壶。”
“啊,打酒啊,好嘞,我去拿酒葫芦。”蒙冲高兴地翻身下马。
三哥蒙邲摸了摸蒙冲的头,诡异的微笑着。
“快去快回,别黏着人家热拉古丽了,爹还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