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神色很是忐忑,再怎么说,白姨娘也还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哪。就算狠心地将人送到了庵里,可到底亲缘是断不了的。
“老奴看着,病情着实不轻。要不,也不敢就这么来惊动老太太。”
顿了一下,刘妈妈压低了声音,“姨娘昨儿个昏昏沉沉哭了半夜,想……”
顾老太太眯起了眼睛。
刘妈妈硬着头皮往下说道,“想见见九姑娘。”
一瞬间,顾老太太脸上原本的怜悯之色尽数散去,面色沉了下来。
刘妈妈屏气凝神地侍立在旁边,也不敢多说。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顾老太太才吩咐了刘妈妈,“罢了,海棠。”
一个丫鬟上前,“老太太。”
“去看看国公和大太太那里有没有空,若有,便请了他们来说话。”
海棠应声走了。
“看你这模样,怕是早起就开始赶路了。事情做得仔细,便该有赏。去账房里支五两银子,也回家里去歇歇。回头,我叫人请了大夫,你们一同回去。”
听到有五两银子的赏钱,刘妈妈顿时欢喜不已,见顾老太太没有别的吩咐了,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她才走了,靖国公和温氏便都来了。进门的时候,便看到阿琇从西屋里边一探头,吐了一下舌头又缩了回去。
靖国公心情尚好,拉着温氏进了屋子。
见他们夫妻携手进门,顾老太太忍不住笑了。儿子儿媳情分好,她自然乐见其成。不过这俩人都多大的年纪了?看来阿琇倒是没说错。
“怪不得阿琇这丫头跑到了我这里躲着。”顾老太太笑道。
温氏脸上顿时有些发热,甩开了靖国公的手,上前请了安,“这个时候,母亲可是有事?”
平常,顾老太太可是不会在大晌午的就把人找来。
“九丫头!”顾老太太扬声叫了一声。
就听见阿琇脆生生答应了一声,颠颠儿地跑了过来,还对着温氏眨了眨眼睛,促狭之意尽显。
温氏无奈地捏了捏额角。
“祖母唤我做什么?”阿琇跳到了顾老太太身前。
顾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脸,“冰碗你吃完了?小厨房里预备了不少,你和海棠一起给你姐姐们送过去。”
“哦。”情知这是支开自己,阿琇连忙和海棠一起出去了。
等她们都走了,顾老太太方才对靖国公夫妻二人说了白姨娘之事,“你们怎么想?”
温氏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转头看着靖国公。
此时靖国公心里五味陈杂,原本与温氏一番剖心之语,叫他这颗老心仿佛又找到了年轻时的心动。谁知眼睛都没眨,竟又有了白姨娘的消息,还是她病重,想要见阿琇的消息。
“不行。”
几乎是脱口而出。
靖国公对温氏安抚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阿琇从小到大,她没有照管过一天,也没有尽过一分的心。如今,又何必再去打搅阿琇,叫她不快活?”
他一直认为自己在几个孩子身上,是尽量一碗水端平的。但是摸着心口说,十根指头比出来还长短不一,更何况人心哪里就有十分的公正?
他儿女这么多,说起来最疼爱的,还是阿琇和初一。
阿琇在他跟前长大,一直是个笑嘻嘻的小丫头,好像什么事情也烦恼不到她。看着这个最小的女儿每天都是眉眼弯弯的模样,靖国公觉得哪怕在衙门里累得不行,到家里那一刻都能尽数散去。
这个时候,偏要告诉她,她的生母不是温氏,而是另有其人?是那个生出她不及一天,便要逼着他将她扔掉的白姨娘?
靖国公觉得,从自己这里,便不能这样做。哪怕,白姨娘病重。
不是他无情,而是除了阿琇,他更不能对不起温氏了。
当年,是他将那个才出生,小小的孩子送到了温氏跟前去,也是他求着温氏亲自养活这个不被亲娘待见的孩子。
这些年,温氏在阿琇身上费了多少的心血?
或许因为阿琇是个姑娘,在教养上,温氏比初一更加费心尽力。
所谓教养,绝不是只叫她吃饱穿暖。从衣食穿戴,到一言一行,温氏从来都是亲力亲为。阿琇与她,也格外的亲密。可以说,许多有血脉羁绊的母女,都没有温氏与阿琇来得亲近。
这些靖国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便是温氏不说话,靖国公自己也断然说不出“人都病重了,就让孩子去看一眼”的话来。
“还是,我去一趟吧。”靖国公低声道。“到底……是我误了她。”
如果不是他,或许白姨娘会安安分分地嫁给当初老太太给她寻下的人家。哪怕门第低些,却能一心一计地守着她过日子。
如此想着,脸上便又露出些愧色。
顾老太太看在眼里,摆了摆手,“你也不必这么说。当年你有错,她便是清清白白了不成?到了如今,再提这些也是无用。既然你要去,到底一场情分,你自去便罢。只是……”
“你告诉白荷儿,这是我的意思。当初她既然弃了九丫头,到如今九丫头大了,难道就该叫她
坐享其成?天底下没有这般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