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府这一群女眷前呼后拥杀到陈家的时候, 陈太太正躺在床上, 头上勒着条抹额,双目紧闭也不说话。脸色看上去很是不好。
陈家的小女儿陈嬛与表姐坐在床边, 一个端着碗参汤, 一个正在用热帕子温柔地为陈太太擦着脸。
“好孩子, 还是你们贴心。”陈太太睁开了眼,见侄女和女儿面上都有担忧, 心下大感安慰,拉着侄女的手夸了一句, 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修下了那等说不得碰不得的儿媳妇。
孩子小产,难道她就好过了?那可是她的大孙子!老夫人就把她骂了一顿!甚至儿子匆匆赶回来后,到现在都没来她跟前走一步, 她知道,这是儿子心里头怨她了啊!
“娘!”陈嬛与阿琇年纪相仿,也是个白白净净的清秀小佳人。只是颧骨略高, 此刻涂了口脂的薄薄的嘴唇只一翘,与陈太太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了些刻薄,“叫我说,您就是太软和了!服侍长辈一会儿怎么了?谁家儿媳妇像大嫂那样娇气哪?”
“快住口吧你!”陈太太呵斥了一声。见女儿脸上露出不以为然来,劝道,“这些话是你一个姑娘该说的吗?从小我就教导你规矩礼仪,这不能背后妄论人家长短,你都忘了不成?”
陈嬛将参汤送到了陈太太嘴边, 不满地说道,“我也就是与娘说说,表姐又不是外人。还有大哥也是的,大嫂再亲,能亲得过亲娘亲妹妹吗?昨儿个,我好心看望大嫂,正碰上他回来,叫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的数落。”
喂着陈太太喝了参汤,又捏着帕子给陈太太擦了嘴角,才又哼道,“这样就是我,看他心情不跟他计较罢了。这要是到了外边,擎等着得罪人呢。”
她表姐——陈太太的娘家侄女许姑娘从陈嬛手里接过了空碗,转手放到了旁边的小几上,柔声劝道,“表哥心里难过,难免暴躁了些。亲兄妹,表妹莫要怪他。”
她说话声音不大,斯斯文文的,素净的锦蓝色褙子配着月白棉裙,通身上下只发间戴了支小小的金镶玉发钗,腕子上套了两只玉镯子。她细眉细眼,五官说不上多秀气,却胜在肌肤极白,哪怕是在屋子里背着光,脸上也几乎是能够看出一种莹润的光彩来。
“还是明珠懂事。”陈太太摩挲了一下侄女的手,再看看侄女脸上那份儿淡然细致的笑容,就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她看着侄女长大,从前她是有意与娘家亲上加亲的。就只是老夫人与丈夫都没有这个意思,后来更是叫儿子娶了沈氏。这就叫陈太太觉得很是对不住这个侄女了,总觉得是将人闪在了半路,因此时不时的,便接了侄女过来小住,与女儿也一般无二了。陈太太甚至想着,等侄女出阁的时候,她做姑母也要厚厚地添上半副嫁妆才好。
许姑娘一笑,倒是不见寻常姑娘被夸奖后的羞涩,只是落落大方地说道,“姑母偏心我才这样说。表妹天真,心中有什么,嘴里也就说了什么,正是爽利的性子呢。”
正说着话,外头有个婆子匆匆跑进来回说,靖国公府的人到了,老夫人叫她过去。
听了这话,陈太太心里先慌了,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来的是谁?”
她估摸着,该不会是沈二太太。那是她的正经亲家,不过据说是因着什么事情,惹着了国公府的老太太,这几年一直不怎么露面。
“是,亲家家里的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还有两位姑娘。”婆子想着沈家人进门时候的架势,腿都要哆嗦了。
“这是怎么说的?”陈太太一惊,这是来看病人还是来兴师问罪了?“不是说了,先不要把大奶奶小产的事情传出去么?莫非这是好事不成!”
不管怎么说,儿媳从她院子里出去就小产了,她就满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啊。
她不喜欢沈家,总觉得那勋贵们地,从顾老太太到温大太太,两代当家主母都是将门出身,虽然说行事看着大气,却终究少了些女子该有的柔和与文雅。听说,温大太太是边城长大的,快要出阁的时候才回到了京城。边城那种地方,与蛮夷之地没什么区别,从那里出来的人,能教养的出什么样的孩子?
勋贵行事,多有跋扈之处。就像阿瑶吧,成亲那样久了不见有孕,她不过是略提了一句要给儿子房里放两个人,也是想着叫儿子能早些开枝散叶,阿瑶竟是咬着牙不肯。偏生儿子也顺着她,婆婆也向着她,就连丈夫都抱怨自己多事。这样强势的儿媳妇,哪家婆婆喜欢?
不过是小产了,半天功夫,娘家人就上门了,还指名让她过去,摆明了这是来者不善哪。
陈太太抿了抿嘴,“你先去回了老夫人,就说我从昨儿病倒了,如今身上还是有些沉重。”
沈家女人再强横,总也不能非要见个病人吧?
果然,顾老太太听说了陈太太病着起不来,也只是冷冷地一笑,周身气势愈发严峻起来。
陈老夫人甚是尴尬,心中暗气陈太太惹出了事情后便装病,当着顾老太太等人却又不得不为儿媳描补,“说起来,她心里也是难受。阿瑶出了事,她婆婆也是又心疼又着急,立时就倒下了。”
三太太快言快语,“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