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嫩白皙的后颈。
顾盼抬起手,轻轻将挽在头顶的金钗发簪拿了下来,如墨般的长发也跟着铺开,懒懒落在她的后背。
钟砚走到她身后,垂下眼眸,纤细浓密的睫毛轻落在眼底,他的眼底呈出一小片阴影。
他看着她,喉咙酸胀,“你终于醒了。”
距离顾盼清醒着和他说话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了。
在钟砚后知后觉他真的爱上了顾盼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做了很多件伤害她的事。
他的冷漠无情,不仅将顾盼推入幽暗不明的深渊,一同被挖心锥骨的人,还有他。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自己的手笔。
所有的爱恨情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钟砚努力克制发疯想杀了的那个孽种,但这个孽种的存在大多也是他的功劳。
他最恨、最该杀了的人是他自己。
钟砚明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造下的孽债,可他还是没办法放手。
往后余生,还有那么多日子。
只要她还活着,他也就活着。
顾盼转过身,仰着苍白小脸,抬眸对他甜甜一笑,“我醒啦。”
这抹笑还有这道轻松愉悦的声音,让钟砚恍惚的回不过神。
顾盼缓缓站起来,她说:“钟砚,你之前送我的那半块玉佩,我记得我还给你了。”
钟砚嗯了嗯,“对,在我这里。”
顾盼笑了笑,伸出手指轻抚过他的脸颊,“之前我因为赵焕章的事怨恨你,才把那半块玉佩还给你。”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现在我决定原谅你了。”
钟砚眼神一亮,当真信了她说的话,紧握着她的手臂,接着就听她说:“你现在去把那半块玉佩拿来给我。”
顾盼双眸干净,好像在看着他,又好像是通过他在看别人,女人平淡空灵的声音落入钟砚的耳畔,“那天,赵焕章说要给我带一株鹤望兰,他没有做成的这件事。”
他死了。
“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鹤望兰,你拿上玉佩的时候,顺便带一株给我吧。”
“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就把鹤望兰放在我的手心里。”
钟砚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奇怪。
他说了声好,随后迈开步子往外走,仿佛真的是去给她摘花了。
书房房门重新关紧,只有窗缝里泄露出微微的余晖。
顾盼沉默的将窗户关起来,将最后一道光线也一并关在外边。
她抬起眼,盯着书房墙壁上挂着的那把长剑,五根纤细的手指头紧握着剑柄,然后将剑拔了出来。
宝剑锋芒倒映着她的双眸,这双眼睛里有的只是必死的决心。
她将剑刃抵在喉咙上,之前的伤还未好全,一道粉色疤痕横亘在她白皙的脖颈。
顾盼想起了很多事,想起来她所经历过的喜悦、期望还有绝望。
想起来她曾经也傻傻的想过留在这个世界一辈子,留在钟砚身边陪他一辈子。
她也曾真心想治愈钟砚,想用满腔赤忱的爱意,拯救他。
顾盼眨了眨眼,眼眶湿润,蓄集在里面的泪光渐渐融成一颗又一颗的泪珠,顺着眼尾缓缓滑落。
人死之前,想到的事情总是莫名其妙。
顾盼的脑子里忽然间冒出钟砚脸红的清纯羞涩模样,那大概是他头一回被她主动亲了。
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当时他的耳朵是红透了的。
顾盼不怕死,不怕亲手用这把剑了结自己的性命,不怕疼不怕苦。
所有苦楚,她都尝过。
她缓缓闭上眼睛,正准备横刀自尽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钟砚去而复返,此时他的神情看起来无比可怕,熟悉的阴暗的气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的眼神锋利如刀,压抑的暴戾的气息。
顾盼望着这样的他,一个失控的、比疯子更像疯子的他,忽然就笑的更开心了。
她将抵在喉咙的长剑往前进了一寸,边说:“我刚才说的话都是骗你的,只是想把你骗走,想让你满心欢喜的离开,回来看见的就是我的尸体。”
“我没有原谅你。”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恨你,一辈子。”
顾盼说完,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用横在脖子上的剑狠狠地、狠狠地割破自己的喉咙,血就像涓涓流水不断地从她的脖子往外冒,溅染着她的石榴裙。
她的身体缓慢的倒在地上,血液流速飞快,顾盼的脸上立刻没了血色,惨淡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