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挽了云髻,没有多余的饰物点缀,可是,阳光西斜地打在她侧脸,勾勒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轮廓。随着枝叶的随风晃动,那些缝隙里的阳光就如碎金摇落,一颗颗沾在她的睫毛鼻梁上。
她这一声叹,关承宣表情怔忪,眼波迷离,又是看怔了。一个女人若说曾经光鲜娇嫩、妩媚风采的时候,令他百转千回,心动神驰,可如今时下的成熟平静,灵慧通透,却又让他久久、久久挪不开眼,复杂难言。
这就是疯狂喜欢、并爱上一个女人的感觉吧,一颦一笑,一点一滴,在他眼底都是最最美好的心灵震动。
两个人一直聊一直聊,终于,把那酒坛子给挖出来了,又埋头擦干坛子上面的泥土,洗了手,顾铮拿出两只杯子,各斟一杯,和关承宣坐在院中紫藤花架下品尝。关承宣道:“很香甜,就是微有些酸……”
顾铮笑一笑,她刚呷了口酒,又被日光晒着,看着脸便红如粉霞,竟如少女般可爱。
关承宣轻握向顾铮的柔夷:“娇娇,我不是故意要欺骗隐瞒你和关伯父的,我实在是有说不出口的苦——”
顾铮“嘘”地一声,轻打断他:“你还记不记得,三四年以前,我身怀着六甲,当时蛮子军兵临城下,我丈夫为了保全整个宣城百姓,下令对敌军放箭,我以为我会死的,再无逃生可能……但是,你冲过来,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把我硬是从那地狱修罗拉出来,接着,你背上连中三刀……”
顾铮的眼眸有泪光,是亏欠,是感恩,也是感动愧疚。
关承宣很不是滋味,喉结滚了滚,正要说,“如果,其中我有什么骗了你,就比如,当时那周牧禹其实也——”
顾铮轻嘘地又一声,道:“你杀出重围,连中了三刀以后,我们坐上马车,你把我带到那城郊一破烂的土地庙里,当时,我看你那样子,整个背脊血肉模糊,我难过,自责,还对周牧禹伤心绝望至极,我不停地哭,不停哭,接着,你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记得吗?”
关承宣视线恍恍惚惚,炮火连天、战火纷飞的那段宣城日子,破烂不堪还漏着雨的小土庙,雨水滴滴答答,如珠如幕,隔开了外面纷扰惨寰的世界。
“娇娇,别哭……别哭……”
破旧肮脏的小土庙里,他半跪半支在菩萨跟前一块脏得满是灰尘的蒲团上,女人的哭声与脸上所表现的心痛又令他心安。
当时,他想:能得一得这女人的心痛与眼泪,这点伤,也是值了。
他强忍着后背上的剧痛,颤颤伸手,去抚女人被血污弄花的小脸。
“娇娇,别哭,若是你往后真想要回报于我,就用你以后的整颗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