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青锦过来,两姊妹说些体己话儿。自打金钏儿被抬成姨娘,王夫人自觉屋里的丫头都大了,早有放出去或给其父母或配小厮的打算,青锦的‘舅母’已求得了恩典,待今年荣国府放人的时候,就可把青锦赎回家去。说是赎身,照旧例看,不仅不会要身价银子,还会如外赏些银两旧衣出去。
菊月看青锦过来,又是忙着送热茶果子进来,又是命小厨房做些合青锦口味的菜肴。朱绣瞅一眼青锦,不料青锦两颊绯红,比她这个要定亲的还像害羞的模样。
朱绣来了兴致,忙拉她道:“怎么个情况?”
青锦那般大大咧咧的性情,这会儿也红了脸,半晌朱绣才知道缘由:原来这世上果真是有缘法在的,青锦的舅母不过是个李鬼,但朱绣怕出了岔子,在北外城墙不远的街巷买了一处小院,青锦家去吃年茶都是去那边儿。谁知菊月的哥哥杨林立门户,也在那边买了宅院,又很有些巧合风波的……这一来二去,杨林上了心,打听时却发现是菊月在荣国府里相好的一个姊妹。青锦的人品模样,杨家兄妹是一万个可心,只等着青锦出去,杨林就打发媒人上门了。
朱绣羞她:“我可是你娘家人了,很该先告诉我知道,这会子才说,看我不作那难缠刁钻的娘家人才怪!”
青锦只道:“只怕你比我还快出门子呢,谁作那个刁难人的还说不准呢!”这话原是顽话,大家一笑并不当真。
倒是朱绣的心里的事又少一桩,只暗暗打定主意家去后求舅舅帮她打听打听这杨林的为人,虽说看菊月很好,只是事关青锦终身,到底谨慎些的好。
朱嬷嬷看俩个小姐妹红脸在一处说话儿,心里也高兴着呢,只道:“锦丫头这里亦不用你们操心,我多看顾一眼还罢了。唯有一件,没出去之前万不能露了痕迹叫认知道,免得扎眼叫人生了坏心。”
朱绣、青锦并菊月都连连点头应下。
一宿无话,次日方起来,程家的马车就到了。等贾母吃了早茶,朱绣就同程舅舅府上的内管家过来作辞,贾母只留多住几日,朱嬷嬷笑道:“以后日子还长呢,不急在一时。”
贾母又赏下布头,另外王夫人也教人送来一箱子衣裳,玉钏儿道:“太太说了,这原是旧年的衣裳,也有没穿过的,也有穿过一二回的,料子皮毛都是极好的,送给朱绣姑娘,姑娘自己穿或是赏给下人都使得。”
朱绣只得道谢,却不知这位二太太如何会想起自己。
好不容易放了行了,朱嬷嬷送至二门才停住脚,点着朱绣的额头道:“再不许胡闹!你好生待在家里,那些个绣活也该做起来,我时常回去就是了。”
马车从角门出去,一直到宁荣西街口上,朱绣忽然想起正月里在这里遇见湛冬的情形,不由得一笑。
她掀起后帘的一角,看一眼雕梁画栋的荣国府,这府里只怕日后罕有机会再来了,只可惜不曾游过那美轮美奂的大观园。
作者有话要说:
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原著
第69章 新买卖
程舅舅正等在家中, 朱绣道:“舅舅正是忙的时候,晚上等您回来再见不迟,您还担心我不家来不成。”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做买卖也是如此, 一堆事情等着, 这会子因等她回家, 又得忙道三更天。
程舅舅笑道:“紧要的昨儿都理完了, 今儿得闲,舅舅索性偷懒半日,迎一迎咱家小姑奶奶。”
每每去接朱绣娘儿俩都亲自赶车的程老六鼻子里哼一声, 没好气道:“半夜还总听见你那屋里算盘珠子啪啪的, 晚晚这样, 你那身子骨不想要了咋的。”
“老六叔, 可不兴拆台的。我好着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程舅舅忙笑着打哈哈, 想混过去, 转脸儿一看外甥女那两道秀气的眉毛竖了起来, 这个表情和大姐一模一样,被朱嬷嬷拎着耳朵念叨过的程大舅有点儿慌。
“舅舅!”朱绣恼道。知道他忙, 姆妈怕他不顾惜自个, 所以早说好了的, 不管怎样, 每天都歇够四个时辰。在家的时候每每都见舅舅早早的回院子了,朱绣还当他忙归忙,歇觉还算足呢, 不成想这是暗度陈仓了都。若不是程六叔爷也住在前院,叫他熬干了身体, 旁人还都蒙在鼓里呢。
程舅舅连连保证绝不再这样儿,还跟他外甥女道:“咱们可不许告状的,别给你六叔爷带偏了。”
程六叔眼都不夹他一下,背着手叼着烟袋锅子施施然地晃悠出去了。
朱绣只道:“舅舅打算盘珠子算什么呐,若只是每月的盘账,我帮您打一遍,您最后合一下账簿子总目就是了。”
她可不会说什么交给账房的话,这各地商货进出的账簿本就是各账房核算过的,为防着上下作假亏空,必得程舅舅看一遍总账。况且这账簿里反映的东西多了,什么货物新兴好卖,什么布料子过了时气;还有从各地税银、船舶打点银子都能看出当地官员如何,若是突然剧增,若不是下头得罪了地头蛇,就是当地官吏新换了,新换的官儿吃相忒难看,各过路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