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之中唯有贾兰是真正读书上进的,才割爱给了他一包,谁料能牵扯出这些多余的想头呢。
李纨此人,看似个佛爷,很有些超然。实则自贾珠死后,看凤姐夫妇煊煊赫赫,她自己处处被凤姐压一头,心中实在积攒了很多怨言不平,性子也愈发自私自利。平日待兄弟姊妹看似温柔和善,其实心中无一人在意,比之凤姐更势力之外,还要多加一重凉薄。
黛玉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心换来些别人的算计呢,不过就是知道了,也只有一句“我为的我的心”就丢脑后罢了。她背后有林如海撑腰,左右两位嬷嬷掌眼,就连大丫头们也能独当一面,便是有人算计,又何惧之有呢。此时,黛玉正盘算着给眉寿苑命名的事情。
“要我说,咱们姑娘住的院子,自然任凭姑娘的意思了。怎么又扯上什么宝二爷、宝姑娘的,若存心招显才情,只给她们自己的院子下力气就完了!”桃月嘴巴一撇,恼道。
杏月拉她,笑道:“这又不是咱们家里,不过暂住着罢了,姑娘住这院子一日,咱们尽力叫姑娘舒坦一日就是了。等回去咱们自己家,姑娘就是把家里亭台楼阁的名儿改上一千遍,老爷也只有喜欢的。”又小声儿嘱咐桃月:“况且老太太发了话,姑娘总得应着,这一出闹得姑娘本来就想家,你可不许再说这些话招姑娘伤心了!”
桃月总不及杏月全面,听她说才想到这里,忙自己捂住嘴连连点头。
这日,贾母见风和日丽,天公作美,便命众姊妹给眉寿苑重新拟联题额。这院子,黛玉是主人,少不得招待一番。
贾母兴致颇好,竟也有游兴,林黛玉亲自引进来,送贾母上座,又亲捧来茶奉给贾母。王夫人坐在下首,细细打量这厅上的摆设布置,笑道:“姑娘这里倒雅致精巧,很会收拾。”
下人进上好茶,黛玉仍旧亲捧与王夫人,黛玉抿嘴一笑:“才和嬷嬷学着收拾屋子,太太偏着我了。”
凤姐就笑道:“太太才不是偏着自家甥女呢,实在是你这里好,又大方又精致。不像我,不会弄这些,好东西都叫我摆坏了。跟妹妹比,我越发该打发到马棚里去住了。”又奉承贾母:“若说回收拾屋子,咱们老祖宗才是行家里手!我才嫁给琏二时,老祖宗瞧我那屋子看不过眼,点拨了两句。我照着拾掇了,谁知你二哥哥回来,赞上天去,只说比起这个,原来都委屈他睡的马圈,气得我两顿饭没吃……只是我这几年越发不入老祖宗的眼了,再没提点过我。好祖宗,如今在林妹妹这里,你好歹应承我一回,教我摆弄摆弄我那屋子,也是疼你孙子的意思。”
话说的王夫人都撑不住笑了,贾母指着凤姐佯怒道:“哪里是看上我会收拾屋子了,分明是打着我那几件梯己的主意。一个宝玉,一个你,真真是天魔星,我那几件东西,经了你俩的眼,一准没了。说罢,又看上什么了,我耳朵里听听,都收拾收拾给我这几个丫头送来。”
探春笑道:“风姐姐看上的多了,老太太若依她,咱们几个的屋子里那博古架上都得满登登的,这哪里是布置屋子,分明是当库房使了,可还有什么意思呢。”
正说笑,外头人回说:“姨太太来了。”
薛姨妈进来,黛玉忙让座,大家各自归座。只听薛姨妈道:“今儿老太太这样高兴,叫我好找。今年的秋白露新上来,我才得了,正要请老太太品评品评,谁知那边的丫头说您过这里来了。”
贾母笑道:“我才说‘春水秋香’,正想着秋茶的香气呢,不想姨太太就来请我了。我这老厌物,还有些口服的。”
薛姨妈又向黛玉道:“我不吃茶了,才在家用了,姑娘不用倒了。”杏月嘴角微抿,仍旧用官窑小盖钟奉上茶去。
说笑一会,贾母因道:“你们姊妹们自去各处游逛罢,不必紧着我们。只有一样,若今日想不出个好名儿来,我可不依。”
二位嬷嬷留下陪贾母说话,黛玉和众姊妹并宝玉一齐出来。宝玉今日又没去学里,原是拿着贾母‘帮你妹妹想个好名字’的话儿当圣旨搪塞贾政,贾政极看不惯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一时也没法子。无奈把火压在心里,只等着以后寻着由头狠狠整治他一回。
“好妹妹,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偏因着我上学,越发难见着你了。”贾宝玉心中品度黛玉,越发超逸了,不觉得上前要来拉她的手说话,一时把湘云、宝钗都冷落了。
宝钗笑着四处打量风景,湘云却冷笑道:“可再休提‘上学’两字,前儿你那个小幺儿在学堂里大闹了一场,幸而老爷还不知道,若知道了,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儿呢。”
宝玉忙转身作揖,央道:“千万在家别说这个,好妹妹,老爷也才自在几日,何苦为着我再叫他老人家生气……可恨那些须眉浊物,一味地针砭论政,老爷听得多了,也益发忧虑家国起来。殊不知朝廷受命于天,岂有错的,他们只图自己能邀名忠烈,全不顾朝廷颜面……”
这话说得,黛玉微微蹙眉:若在小时候儿,她不知世情,尚且还听的进去,思忖着也有二三分道理;可自打母亲去后,她只剩父亲,不自觉的开始关注时局邸报,才深深觉察到这太平盛世底下的不安稳。宝玉在这里高谈阔论,是因他华服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