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们娘娘要喝什么用什么,不必交代更不必用钱,内膳房定然提前就准备好然后想着法地送过来,今日却得专门找人还花费了十两银子才能弄来。
没办法,这世道就是这样子,当初她们娘娘进宫时,宫里宫外,宫上宫下,哪个不讨好维敬她们娘娘,连他们长春宫门口的落叶都是香的,不过三年,一朝变了天,阖宫上下也就跟着变了。
她心里想着,脚下却没停,麻溜地朝殿内走了去,掀开帘子,迎面扑来一阵凉爽,转个弯,绕过屏风,来到内殿,就见前方床头靠着一女子。
女子半闭眼,靠在紫檀雕云纹瑞兽拔步床头,脸色苍白,却不掩半分风华,睫毛翩翩,狭长而浓郁,恍似山水画中随意而淡淡的一抹,虽惬意不显山露水,却是整幅画最点睛的一笔,皮肤晶莹白润,正如一块上好无暇的白玉,此时这块白玉沾染了抹山间雾气,露出最内里的氤氲和苍白来。
看到她,双陆顿了顿,须臾,她衔起一点笑意,悄步走过去,将绿豆汤放到床边不远的红木雕卷草纹束腰三弯腿小几上,稍后,微微弯腰,轻声在女子耳边唤道。
“娘娘,沛公公自厨房提了碗解暑绿豆汤来,您喝点吧。”
睫毛微颤,女子缓缓睁开了眼。
看见凑在跟前的双陆,她笑了笑,眉眼缓缓晕开,正如山水画中那抹碧绿色的月谭,袅袅余波,盈盈泸水,随着笑意晕开,苍白的面颊上终于带出一点红润,就好像茫茫雪中一簇灼目梅,皑皑白山一丛惹人绿。
瞧见她这个样子,双陆心内油然升起一抹怜惜,嗓音不自觉更加放轻,“娘娘。”
“拿来吧。”皓腕微探,白皙莹泽。
双陆将碗递给她,她接过来,一饮而尽。
完毕,接过帕子拭了拭嘴,重新靠到床头,苍白莹润的脸庞总算好看了点,她吩咐双陆,“将炕桌和笔墨拿过来。”
收拾好碗筷,正准备离去的双陆闻言愣住,稍即,她眼眶红红地转头,讷讷地叫了一声“娘娘”。
女子嗓音温和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沉稳,“拿来吧。”
双陆别过头,眼角通红,泪珠几乎控制不住,许久,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叫来两个小宫女,帮忙将黄花梨喜鹊衔枝炕桌搬过去,她自个则收拾了一套笔墨纸砚。
小心将笔墨纸砚铺到女子跟前,又小心研好墨,弄完,却没走,她立在旁边,担忧地看着女子。
女子反倒朝她挥挥手,平静道:“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双陆隐含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唇.瓣微动,她想留下来伺候照顾娘娘,但是知道娘娘心意已决,每当这个时候,最好听从娘娘的命令。
她叹了口气,恭敬地朝她行个礼,侧身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待室内没了人,靠在床边的陈以祯方得以长长呼了口气。
她将宽大的袖子挽到肘以上,修长圆润的手指捏起毛笔,视线凝到雪白宣纸上,眉梢微拢,细长柳眉下一双秋瞳逐渐空茫,视线空落落地不知神思飘到了哪里。
许久,收回神,她嘘口气,握住毛笔,缓缓落笔——
“陈氏女自为后以来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既无《关雎》之德,又无《郑风·有女同车》之高尚……自知无能为后,今愿退却其位,勉陛下及其宗室令择贤淑德后,执掌六宫凤印。”
写完最后一个字,望着工整而娟秀的字体,陈以祯不禁欣慰一笑,练了三年,总算将原主才华横溢的字体捡回来了一些。
将笔放到炕桌上,靠到床边,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嘴角不禁漫上一抹苦笑。
自三年前穿越过来,了解了年代背景和当今皇上的手段后,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等了三年,这一天终于来了,而她现在唯一能为原主做的就是自愿辞去这皇后的位子,盼望皇上念在这三年她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曾招惹任何是非,以及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份上,能留原主父母家族老小一条命。
想到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蓦的一笑,带着些好笑,无奈,还有丝丝嘲讽。
她想到未入宫前,母亲和大伯母曾带她给高僧相面,高僧断言她天命为凤,贵不可言,当时听到这话后母亲和大伯母欣喜的欢颜仿佛还在眼前,结果,转眼间,一切都已浮生若梦,不过水中捞月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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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朝会。
朝中,议论纷纷,诸多大臣贵勋,就前些日子的大案的后续处理慷慨激昂。
“启禀皇上,依老臣看,陈秉光等人往昔把持朝政,危言耸听,上对皇上不恭,下对百姓不仁,如此佞臣,实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大臣们纷纷附和,“臣等同意何大人的看法。”
更有人上书,“皇上,望您下令,对陈秉光施行千刀万剐之刑,且置于闹市口,允百姓围观,如此方能以儆效尤,肃清内廷。”
朝堂上,一个个义正言辞,仪表堂堂,好似陈家与自个有滔天大恨,恨不得立即就将他们按死。
观此一幕,难免有些中立或者曾受过陈家恩惠的臣子出来上言。
“启禀皇上,陈家至于今天这番境地,死不足惜,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