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阿丑,是整部电影的核心人物——这也和当地的环境有关,当地闭塞,重男轻女的情况严重,事实上少女阿年如果不是遇到阿丑,她也许就和这西山上的所有人一样,过着重复的生活。
演技无论是方法派还是体验派,都需要对角色的理解。
而洪流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他理解不了角色。
对于洪流而言,阿丑这个角色,实在是太遥远了,无论是经济条件、阶级、思维,都相差太远太远。
朴穹灿给洪流讲过很多次戏,甚至亲身示教,可无论怎么费尽努力,这感觉就是不对,这两天朴穹灿和洪流两个,几乎都要到崩溃边缘了。
“林总……”朴穹灿抓着头发,感觉很愧疚,他已经耽搁了好几天的拍摄日程。
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没准等综艺和纪录片都完工,他的电影才强强拍摄结束。
“没事。”林濛安抚地拍了拍朴穹灿,她的心态倒是很好。
拍戏哪有顺风顺水的?而且这部剧的角色,确实对于演员来说是个难关。
事实上反而越是想象中的角色,越是好拍。
比如之前拍《登仙路》时,朱旭芳导演要的只有“感觉”,仙有仙气、魔有魔气、人类有不屈服于天地之气,整体的感觉表现出来了,基本就差不离。
毕竟观众对于这种现实并不存在的角色,也是只有着一个非常大概的理解和想法的。
而像是《山后有山》这种生活剧,或是这次拍摄的这部《西山》,当演员扮演的是实际中可能存在的角色时,更多的人,就会以评估的眼神去看。
一旦拍得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或者是和剧本里的角色产生违和感、偏差感,得,就完了。
“你说,洪流什么时候能开窍?”朴穹灿也是心急,这部戏文戏多,一旦主演无法进入状态,那对于这部电影就是毁灭性打击。
可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当时的试镜录像他都看过了,选人可不单看人气,洪流已经算里头演戏经验最丰富的的了。
远远地洪流伸出手做了个示意,他刚刚申请了休息五分钟,现在已经调整完毕。
朴穹灿点点头,示意开始,剧组人员又一齐投入了运作。
隔着监视屏,林濛看着洪流的表现。
拍摄的这段,是青年时期的阿丑,刚上高中不久,比他更大了一岁的阿年才读高二,被家里的长辈逼着辍学不念了。
九年义务教育,还让阿年多读了两年,这在村子里的人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让她往上读,那就是傻缺中的傻缺了,毕竟在西山这,多读书除了多花钱以外没什么用处。
阿丑不甘心,扯着阿年去问,他并不服气这种做法,读书都花不了多少钱,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而后就是一场争论。
“叔,你让阿年读书,她读书了以后去大城市工作,就能多赚钱了!”
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的老叔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赚什么钱?”
“赚很多很多的钱,起大房子,吃好吃的,过好日子!”
老叔看过去,眼神像是在看个傻子:“要这些做什么?我们现在不好吗?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么多人出去了都赚不了钱。”
阿丑怎么劝,老叔都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他最后慢悠悠地翻了个身:“我们现在过得多好?政府养着我们哩!”
好在哪?阿丑想不明白,在这每天种田种菜——还不是辛苦的那种,每个人都估量得精确,只种出自己的口粮分量,然后剩余的漫长时间,就在着打牌、聊天,永远也不知道奋斗是什么。
对于阿丑这样,一门心思想着以后要多赚钱,要改变现在的生活,想要过好日子的,反而成了村里的异类。
“新时代咯,国家不会让我们饿死的,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我们这样多好?”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劳而获,哪怕是要出去正正经经地上一个月班能多赚个一两千,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打死都不愿意做的。
阿年面对着父亲的顽固,松开了阿丑的手,她看了家一眼,又看了阿丑一眼:“算了吧。”
这句算了,击垮了阿丑的坚持,在西山里,他真正的同伴只有阿年一个,村落里没有人觉得他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当他是个傻子。
而现在洪流要拍摄的,就是阿丑从房中跑出,到悬崖边的一段。
这段剧本朴穹灿在林濛的建议下,改了足足的五次。
按照被否定掉的悲剧版剧本里,阿丑会在这个人生的转折点放弃,开始沉沦自己,成为了所谓合大流的西山人。
而在现在的版本里,阿丑在这场戏里,会展现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监视器里洪流开始动了。
他冲了进来,更远之处是山崖,愣愣地看着远方,阿丑的眼泪忽然掉出来了,一滴一滴地砸了下来。
他哭得弯曲了身体,蹲下来手紧紧地抓住了地上的草,手抓进土里,用力地扯出,然后将这一把土挥洒到远方。
“卡——”朴穹灿又喊卡了,他一头的鸡窝乱发,几乎要被他抓掉了,“还是不对。”
洪流的助理送上了水,他正在喝水缓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