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是烟花瞬间燃放,需要用一生来打扫余下的灰烬。
——宋天晴札记
她头也不回地跑着,顺着来时的路曲曲折折地下楼,螺旋上升的楼梯像极了生物课上老师说的双螺旋结构,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象征的世界,不是吗?
此时此刻,她很希望自己能够有个同伴,心脏被压抑已久的情绪崩紧,无法倾诉,无论是自己的快乐,还是悲伤,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作为学霸她是孤独的那一类,为了提高每天的效率也避免更多的社交耗损精力,每天步履匆匆,公交车上都在背材料、做作业。或许初中时还曾拥有过同伴的陪伴,高中的她将自己全然献给学业。
她一边跑着,柔软的发早已跑得凌乱,被汗水打湿,随意地粘在额上、鬓边。
耳朵此时似乎灵敏到了极点,捕捉着是否有跟随而来的脚步声。
不如先找个地方躲一会儿,等午休结束再回教室,会比较安全。
已经来到二楼广播室门前,她止住了脚步。门上用白色牌子、鲜艳颜色写着“广播室”三个字,这扇门有些地方掉了漆、生了锈,她喜欢这种时间流过的痕迹,让她心里感到宁静。
也许因为这种破旧感,和她家租住的房子有些相似,她想回家。
奇怪的是,她只轻轻一推,广播室的门便自然而然地“吱呀”打开,也许是保洁阿姨忘记锁了?
玻璃窗反射的阳光洒落一地,窗外高大的木棉擎着红如烈焰的花朵,让她想到语文老师林婉清富有感情地朗诵舒婷的《致橡树》: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她上课时观察到老师念到“终身相依”时,眼眶微微泛红,眼角似乎有泪光,她想到了谁?
虽然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对于感情全然懵懂,班上一些心思活泛的同学已经成双成对,有时在楼梯角甚至会不慎撞见正抱作一团的男女,反而羞得她面红耳赤。
她笃定自己不会在高中爱上谁,袁老师开班会时那一句英文版的“发乎情,止乎礼”印刻心头,以她的家境,对自己而言这三年时光弥足珍贵,她一向清醒如此。
就这么任由思绪纷飞,她已经走进了广播室,反手把门带上。环绕身旁的是音响、控制台,还有乐谱架等等杂物,被这些物件包围,她终于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在学校里,她用来放松自己的方式,除了去阅览室找书,就是享受午休结束后15分钟的“音乐站台”,有时是港台歌手金曲,有时是大陆歌手新专辑。
但那时她只是觉得旋律动听,至于歌里的那些缠绵悱恻,她以后才会明白。
没有人知道,表面沉静刻苦、生人勿近的年级第一,其实也有跳脱灵动的一面。只有当音乐声响起,她的脑细胞才会像海中透明的水母,快乐地挥舞着自己的触手,拿着卷子在走廊追逐午后的风。
在这个平凡无比的午后,烈日散发的热气使人血液滚烫,她想要在这里悄悄待上一会儿,享受片刻抽离学习、生活之外的安宁。
她在墙角席地而坐,轻轻哼着放学时总会听的那首歌。
“我跌进一年又一年,转眼又撞进了大人世界。可青春还没写好感言。”
这时她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轻快地,一步并作两步,伴随着一个爽朗澄澈的男声:
“好的老师,没事儿今天广播就交给我,我上去调试一下设备。”
糟糕!有人要进广播室了,天晴一时之间慌乱起来,如果是其他女生可能大方地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就自然地离开。
但她是连上课被点名发言都会脸红的那种,又担心别人责备她不经允许跑进了广播室,于是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起来!她忘记了一件事。
如果别人真的没发现她,广播完离开,她岂不是要被锁在里面?
广播室说大不大,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大件物体,大约也就音响的体格可以藏得下一个纤瘦的小姑娘吧,没时间了!了不起等会儿放歌的时候把耳朵捂住,以免耳膜被震破。
门被推开了,她从音响的缝隙里悄悄望出去,可以看到一双黑色球鞋从容地走了进来,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在检查各种音响设备、线的接口是否已经插好,看得出这个人做事的细致和熟练。
“别过来。”天晴紧张得蹙着眉,呼吸都放缓,洁白的额头上汗珠顺着滚落。
确认了大致设备状况之后,这个人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用刚刚她听到的那个明朗的声音开始试着读广播站的开场白:
“当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你的桌旁,当树上的蝉鸣惊醒你午睡时的梦”
声音悠然舒展,字正腔圆却并不刻板,反而有一种自然的活力与鼓舞的力量,这是广播站的两个播音员之一,天晴很熟悉。
真羡慕能够这样自如地慷慨陈词的人,是敢于展现自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