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夫人此时正在亭主府搂着宣玥宁,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多大人了,还哭!大喜的日子不许哭!”
宣玥宁泪眼滂沱,压根控制不住自己,她是万万没有料到宣夫人会在大喜的日子从裴府赶过来亲自送她出嫁的。
前世她与郑亦雪并没有同一天出嫁,出嫁那日忐忑的自己被李夫人亲自送上花轿,到现在都还能记起她古板的脸,还有叫她出嫁听夫的种种言论。
今生,不期待不怨怼,大喜的日子,没有亲生父母送嫁,郑府是想让她低头,只要她开口,他们就从郑府过来,但他们所做行为正中她内心,她从未想过要由他们送自己出嫁。
注定要让他们失望,就让他们守着郑亦雪,送她出嫁。
她,不需要。
可自己坐在房中,即使身边有雪团和全喜嬷嬷,还是有一股淡淡的惆怅在心中。
就在这时,宣夫人推门进来了,她没有在裴府处理大小事宜,却来了她这里,给她吃了一记定心丸。
“阿娘,”她抽噎着,“你怎么过来了,寓衡那里离了你可以吗?一会儿宾客们都过去了,家里没人可怎么办?”
宣夫人爱怜地给她擦泪,低哄道:“无事,我都安排下去了,你忘记了,寓衡将长安的老管家找了回来,有他在,什么事都差不了,阿娘送你出嫁,等你上了花轿,就返回府,赶趟的,你就别操心了。”
她哭得止都止不住,“你啊你,还哭,”宣夫人接过雪团递来的小冰包,这还是从地窖里现砸出来的冰块,给她敷在了眼上,“不许哭了,就算你天天和寓衡素颜相对,也不能在新婚当日,让他看你红肿着眼,成什么样子。”
“人家的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娇媚动人,到他这,床上就只坐了一个红肿着眼,极丑的新娘子,你是想让他每每回想此时,都恨不得自己忘记这日?”
宣玥宁成功被宣夫人逗笑了,雪团和全喜嬷嬷都舒了一口气。
“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梳妆吧。”宣夫人催道。
雪团又叫来两个婢女,和全喜嬷嬷一起为她穿上层层叠叠繁复的嫁衣。
鲜红的嫁衣上金丝勾勒展翅高飞,上襦用的是大宛国新出的料子,硬挺而不扎人,里面像是杂糅了金粉,阳光晃过,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下身乃是八幅长裙,绣活栩栩如生,走动间若隐若现,它们从裙摆一直往上延伸,有的延伸至腰部,有的一直延伸到衣领,像是最后隐匿在了肌肤纹理,引人遐想。
这身嫁衣,还遭到了裴寓衡的抵制,他当时见了图纸,第一反应便是十一月的洛阳天气已冷,穿上得冻坏不可。
非要让她换成棉衣,宣玥宁如何能应,一辈子就这么一天,冷就冷点,她漂亮就行。
最后还是败给裴寓衡冷嗖嗖的目光,在他盯着下,将嫁衣的料子全换了,本来最开始那版,上襦和下裙都用夏天最轻薄的纱,使人看上去像是乘风欲飞的仙子。
现下这版,样子不变,却给人厚重的脚踏实地之感。
待她从那日和裴寓衡据理力争嫁衣一事上回过神,雪团已将她的芊芊手指染上了丹蔻,还在每一个丹蔻上画了花。
全喜嬷嬷为她梳头,一头得以好好保养的黑发,在她手中顺滑柔软。
铜镜中的小娘子,黑发盘旋便成了一个妇人髻,她黛眉弯弯,翠贴金花,右眼下的小痣都不甚明显了。
当真是嫁衣如云,娇颜如花。
袅袅沉水烟燃尽,院子里倏地就热闹了起来。
原是迎亲的队伍要到了。
裴寓衡骑在枣红色的大马上,他一头墨发被高高束起,眼神清明,红唇一直有着微微翘起的弧度。
拽着缰绳的手,被他的用力而弄的骨节发白,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直管朝自己要去的地方而去。
跟他一起接亲的,都是大洛年少有为才子,多数为大理寺尚未婚配的官员,还有便是崔棱弟子的弟子,有人还打着趁接亲时,好好表现,兴许能入某位小娘子眼的打算。
可想法尽数落了空,有裴寓衡明月在前,他们这点萤火如何能比得过。
他身上宽袖红袍不艳俗,反而极衬他的气质,一样用的金丝镶边,穿在他身上就有一种妖妖灼灼之感。
被他那妖冶眸子扫过,让人尾椎骨都隐隐作痛。
此时的萧子昂便是这种感觉,两方人马面对面碰个正着,交错之际,还能听见百姓们声音。
“裴少卿好容颜。”
“萧御史中丞以前也看着不差,怎么今日……莫不是当监察史时在外面跑时伤了脸?”
“瞎说,分明是那衣裳丑。”
人啊,真是最怕对比,萧子昂冷了神色,当真是和他的外皮合二为一,冷冷澈澈赶到郑府,一丝喜气都无,将闹亲的都弄的不敢过分,草草就让他进了去。
蹲守在郑府的百姓拍拍屁股,“走吧,去亭主府,没甚意思。”
另一人拍着大腿道:“悔矣,亏我还以为在郑家守着能多得些喜钱,半天毛都没看见,我听说栖霞亭主那可热闹了,裴少卿进大门时就撒了满地的铜板。”
“呦,这么大方,那得多少铜板!”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