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这下终于有机会发散一下思维,她一下就想到过去一件不怎么起眼的小事。
崔棱和裴寓衡一个当朝宰相,一个血腥酷吏,是什么促使他们两人彼此相遇,成就忘年交,还让裴寓衡如此骄傲之人,甘愿折下头颅,拜其为师?
两人都曾感叹相遇太晚,还曾一起复游越州,当时的裴寓衡是为了给阿娘和两个孩子迁坟吊唁,那崔棱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她曾听坊间言,崔棱当隐士居住的小院从未让人卖过,还特意让奴仆日日打扫,精心照料。
这一片的邻居搬家的搬家,卖房的卖房,很快这一趟房的人都走空了,被崔棱全买了回来。
有人曾经听见过崔家小院传出的压抑哭声,连道这个地方不吉利,他邻居家就死过人,他家也没能逃脱诅咒,好端端的人就烟消玉损了。
她眸光幽深落在崔珺瑶身上,仔细想来,上一世崔棱是隐藏身份三年之久才去的洛阳,可这一世,他早早就揭露了自己隐士身份。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故?是因为这一世他家的邻居不再是空院,而是他们家,在贼子刚刚落在他家院里,还来不及做什么的时候,被她和裴寓衡用一把火给阻止了吗?
可要是没有昨晚上那一把火,崔家所有人都陷在沉睡中,那几个贼子对崔珺瑶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这让一个读过书,识过字的小娘子如何能忍受。
宣玥宁似乎都可以透过崔珺瑶娇俏的容颜,瞥见那死气沉沉的红颜枯骨,恐怕是她挣扎了三年,终还是不堪折辱,自尽身亡。
崔棱大受刺激,愤而去了洛阳。
她记得在崔棱当了宰相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女帝,增《大洛律法》一条:强迫女子者判斩立决,之后他大力整顿大洛风气,进屋偷盗刺字判刑者不计其数,大洛风气为之一清。
甚至一段时间内达到了夜不掩门的地步,不少小娘子都暗暗感激崔棱,而其当代大儒的名头也因此遭受非议,这可是行的重典啊。
若是这改变是建立在崔珺瑶一条鲜活生命上,就一切都对的上了。
她背脊冒出一层冷汗,震惊的看向那个被夸奖的不好意思的崔珺瑶,只想道一声何其不公。
这个天真俏丽而又娇憨可爱的小娘子,竟在前世死在了小院中,她眸中有水光浮现,憋闷的紧。
遂咬着牙扭过头不去看她。
裴寓衡首先发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将手中写的确实不错的诗归还给一旁的婢女低声问道:“怎么?”
宣玥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没人搭理她还好,可他这样轻轻一问,“啪嗒”一滴泪落了下来,砸进脚前的地面中。
她慌乱地想从袖子里找汗巾擦一擦,越着急越找不到。
看她手忙脚乱的模样,裴寓衡默默从袖中拿出她的汗巾,手腕停顿片刻,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用两根手指捏着将其覆在了她的脸上。
眼前黑了下去,她伸手捂住脸颊,连带着裴寓衡那只手一并盖住了。
裴寓衡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湿润的东西蹭过指尖,身上浮起一层细密的疙瘩,他将这归结为嫌弃宣玥宁的眼泪。
索性宣玥宁失态只是一瞬,很快就擦干眼泪恢复了往日神采。
她和裴寓衡的小动作,崔棱和宣夫人没看见,可全被一直注视着宣玥宁的崔珺瑶看到了,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从她的身上,看到裴寓衡身上,又从裴寓衡身上看到宣玥宁身上,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突然对上这样的笑容,宣玥宁一愣,果然看见崔珺瑶被她抓包后又很快转过了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宣玥宁早就发现崔珺瑶这个小娘子有个很爱看她的毛病,便有意问道:“五娘受了惊吓,有没有想吃的菜,我别的不会,做些东西给你压压惊还是可以的。”
崔珺瑶双手猛地放在胸前握在一起,特别像她在萧府时别人送给萧子昂的那只小松鼠,她察觉失礼很快就放了开来,“这,可以吗?”
宣玥宁笑眯眯道:“自是可以的。”
“父亲?”崔珺瑶期待的看着她父亲,频频给他打眼色。
宣七娘做的饭!你还不赶紧答应!
崔棱见到她这幅小女儿姿态,差点再次哭出来,只好同意了她,还让她多和宣玥宁玩耍,并再次向宣夫人道谢,她教导出了一对优秀的儿女。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崔珺瑶面对宣玥宁多了两分熟稔,便期期艾艾的说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宣玥宁不住点头应了,还问她,她还会其他的菜,要不要尝一尝。
小娘子听说她还有手艺没施展出来,眼睛都要绿了,什么昨晚房间进了贼子,全被忘在了脑后,就像宣夫人说的,他碰都碰到过她,她还能因为他不吃饭了!
再说,他们不都已经被抓进牢判了刑,她还怕什么,当即宣玥宁说一道菜,她点一道菜的头,跟在宣玥宁身后,都快成小尾巴了。
在崔家逗留了会儿,裴家一家人回了院子。
满院狼藉。
早已气绝身亡的大黄僵挺着尸体在槐树下,散开的十只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