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从来都是惜字如金。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有着过多的好奇心,甚至已经出现了一些陌生的情绪。
盛夏悄然降临,一学期的课程也终于结束。
放了暑假的谢桃,每天除了去甜品店兼职之外,又找了一份发传单的工作。
下午的一两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谢桃坚持了几天,后来有一天中午实在太热了,她晒得脑子一阵眩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天,是卫韫觉得自己的书案上最为干净的一日。
从早到晚,那个小话痨竟然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他那双如珀的眼瞳里流露出几分异色。
何以她今日,终于知道“安静”二字怎么写了?
真稀奇。
齐霁来到国师府的时候,就见着那位身穿暗红锦袍,银冠玉带,端的是明艳风流之姿,却总是一派无情冷淡之态的年轻国师正坐在院子的凉亭中,手里摩挲着一枚铜佩,似乎若有所思。
“延尘兄什么时候得了个这样的物件?”
齐霁踏上凉亭的阶梯,伸手想将他手里的那枚铜佩拿过来,可他刚刚出手,就已经被飞过来的茶盏上的杯盖给打了手背。
力道还不小。
齐霁扶着自己的手背,“卫延尘你竟然下重手?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世子不是说,你并非那种挟恩图报之人么?既是如此,何以次次将此事挂在嘴边?”
卫韫收好手里的铜佩,抬眼看向他。
齐霁挺直腰板,“我忽然又是了。”
“……”
卫韫收回视线,伸手执起茶盏,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卫延尘。”
齐霁在他对面坐下来,“我总觉得,你似乎心里装着不少事啊。”
“世子是将我的忠告忘了?”
卫韫眼睫未抬,嗓音淡淡,“不要过分好奇。”
话音刚落,他就察觉到被自己拢进衣袖里的铜佩的温度忽然变得滚烫。
卫韫神色未变,却是站起来,转身便下了阶梯,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果然,是不可能安静的。
“卫延尘你去哪儿?”齐霁站起来喊。
“世子请回。”
卫韫并未回头。
当他握着那封信件回到书房里的时候,他立在窗棂边,拆开信封。
上面有三行墨色,透露着一个小姑娘的窘迫与懊恼:
“卫韫,我发誓今天是我最丢脸的一天!”
“我今天在大街上晕倒了,然后一群人围着我看啊看的,他们把救护车叫来了,我刚被他们抬到急救床上就醒了……天鸭,我还付了救护车的钱!!!”
“我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桃桃:我太难了
卫韫:真可怜:)
既然都这么可怜了,卫大人你给寄点东西吧?(疯狂暗示)
第17章 尔之殊色
虽然她字里行间的某些词汇于他而言仍旧算是有些陌生,但他也能大致猜测出其中的意思。
在书案前坐下来,卫韫无声地笑了一声。
半晌后,他薄唇轻启:“卫敬。”
“大人。”卫敬应声走进来,对卫韫低首行礼。
“世子走了?”
卫韫往窗棂外不远处隔着一池荷塘的凉亭处瞥了一眼,却并未见到那一抹青白色的身影。
“是。”卫敬恭敬地答。
然后他便递上来一轴画卷,“这是世子爷让属下交给您的。”
卫韫闻言便回头,看向他手里捧着的那一轴画卷。
当他伸手接过来,将那幅画在书案上彻底铺展开来的时候,他那一双冷淡无波的眼瞳里顷刻流露出几分异色。
从卫敬的角度看过去,那画卷之上所描摹的,赫然便是他眼前这位年轻国师的容颜。
比之写意重韵的水墨而言,这幅画似乎更专注于所有外化元素的刻画,故而这幅画此刻看来,更加写实鲜活。
齐霁身为侯府世子,虽无意仕途,但在书画方面,却为大周朝一绝。
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卷,卫韫不免想起了被他收入匣子里的那张材质特殊的纸片,那上面的小姑娘模样清晰鲜活,犹如亲眼所见般,细致真实。
而齐霁所作的这幅画,虽然不能与之相比,但也算是上乘的写实之作了。
卷轴里还压着一张纸条。
卫韫伸手拿起来,便见那纸上写着:
“尔之殊色,焉能枉费?此画留作延尘兄日后相亲之用,不必感涕。——明煦”
这个齐明煦。
指节一屈,卫韫已将那纸条揉作一团,冷笑了一声。
彼时,管家卫伯在门外唤了一声,“大人。”
“何事?”卫韫抬眼。
卫伯躬身站在门口,道:“大人,这是厨房里刚来的厨子新做的桂花藕粉糕,您今天还未用膳,不若先用些罢?”
“不必……”
卫韫说了一句,但他顿了顿,垂下眼帘时,目光停在了被画卷压着只露出一角的洒金信纸时,他便道,“进来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