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忧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他,逃避似的调转视线,望回黑越越的天幕。
只听他锲而不舍地又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她语顿,罕见地失了方寸。
理清的头绪并没有根基,被夜风吹跑了,脑子里只剩大片空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肯定又在想些我听不懂的文词,好用来糊弄我。”贺关不冷不淡地替她回答。
他眉眼间笼着一层晦暗阴影,显得眸色极深。
徐百忧只看了一眼就弹开,心无端有些慌乱,讷讷的,“我没有。”
贺关面无表情,当然晓得她没有而自己在鬼扯,但他不会承认,继续加重语气,“你算算,你一共把我丢下几次了。第一次是为了和我撇清关系,骗我陪你演戏;第二次知道拍卖会有危险,你又骗我,阻止我去。今天是第三次,如果来的不是刘助理,是路老头的人,你肯定又会用自己都不一定信的话,迷惑我,堵我的嘴。”
徐百忧低着头静默不语,他说的每个字都对,她无法反驳。
看不到脸,贺关不知道她作何反应,只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心软都行,唯独此刻绝对不可以。
谁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什么,或许搭进性命也说不定。
他不怕死,只是有些话憋心里太久,他不一吐为快,死也不会瞑目。
“换做你是我,你觉得窝囊吗?”贺关问。
她坐单人沙发,他坐轮椅,两个人面对面,隔着两米来远的距离。
他把问题抛过去,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没听见响没回音。
贺关以为她在掉眼泪,两只手抓紧轮椅扶把,忍着没靠近,可没忍住又扔过去一软句,“想哭来我怀里哭。”
徐百忧稳稳坐着,把低垂的脑袋摇了摇,“我没哭。”
贺关一听,不合时宜地乐了。
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但凡肯服个软认个错,不知会少挨多少打。
徐百忧其实和他一样,明知自己一哭,他铁定没招。
可就是不示弱,当面硬刚着,背后躲厕所。
明明身子像水一样软,偏偏骨头比谁都硬。
说到底还是太要强,即使在他面前,依然维持着铜墙铁壁,不肯把她自己放心交给他。
贺关想着敛笑,沉冷下脸色,“先别说窝不窝囊。徐百忧,有哪次你拿主意找我商量过?除了自作主张,还次次都编谎话诓我,你觉得你对我公平吗?”
徐百忧咬着嘴唇,还是不言声。
“一遇到困难,就丢下我一个人往前冲。你说你崇拜我,要我说,你是嫌我没用,觉得我脑子不好使,只会打架乱发脾气。”
贺关讲着真来气,低头看看轮椅,再次将里面的自己鉴定为头号大废物,不禁自嘲,“现在好了,连打架的本事也没了。彻底没用了,可不你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
那边像与世隔绝一般,依旧悄无声息。
贺关等到没耐性,烦躁地一下接一下往后拨着头发,提高音量命令:“徐百忧,说话!”
半晌,她才发出低迷声音,“心里乱,不知道说什么。”
“不准乱。”贺关特强硬,推轮椅过去,“聪明人这点最不好,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你把头抬起来,我问你几个最简单的问题。”
到跟前了,她也没反应,照旧低着头,全无和他交流的意思。
“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贺关干脆上手,把她的小脸捧高,与他平视。
瞧见她水茫茫的眸子,他先吓一跳,这倔姑娘哭起来真是一点动静没有。
“不说没哭吗?”贺关越心疼,下手越重,指腹狠狠蹭过她湿润的眼角。
好像她的眼泪是汪洋似的,不擦干净,他会溺死在里面。
他问的时候,她确实没哭,不觉间泪影朦胧。
没去他的怀里,是因为知道他心里积郁已久需要宣泄,她不想中途打断。
“怎么又变哑巴了。”贺关边擦眼泪,皱起眉。
徐百忧抽噎一下,“在等你的问题。”
贺关失笑,熟稔地拉她坐进大腿,问出第一个问题,“我是不是你男人?”
徐百忧脱口,“是。”
第二个问题,“是不是后半辈子只想和我一个人过?”
更快,“是。”
“我问完了。”
贺关露出满意笑容,指尖点着她的心口,温柔嘱咐道,“把这两个‘是’记住。以后啊,再遇到困难,先想想你刚才的回答。你还是不找我商量,就愿意一个人做决定,没问题!谁让我笨呢。但是不能再瞒着我,糊弄我。我要笨,也要笨得明明白白的。”
“你不笨。”徐百忧噙着泪花摇头,笨的人是她,“贺关,对不起。是我带你卷进这场风波,你又为了救我受伤,我……”
“你觉得亏欠了我,必须要还,所以有危险就你一个人上,留我继续当我的废物。”
贺关接过话,对自己的女人既无奈又怜爱,也跟着直摇头,“徐百忧啊,徐百忧,什么亏不亏欠,还不还的,帐算这么清楚,证明你没真心当我是你男人,不够爱我。”
徐百忧眸光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