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小花那事儿咋说啊?”何小红语气淡淡的开了口,成功的将担心外孙女嫁不出去的何母噎了个半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又不客气的拿过搪瓷缸子,提起热水瓶往里头添了热水,低头吹了起来。
于是,何小红又问了一遍。
“你可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何母气急败坏的撂了搪瓷缸子,“那家人还是不同意。”
“还不是你先提的来弟?她翻过年也才三岁,吃饱了撑着担心她嫁不出去?就算真嫁不出去,那也有我婆婆在,她会操心的,有我啥事儿?”何小红撇了撇嘴,好似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何母似乎被说服了,点了点头:“也是,你婆婆要明年才五十吧?就算最小的老四,过个十五年肯定嫁了,那她也才六十五,还真就不用你操心。”
“小花……”
“你就不能不提这茬吗?”何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小闺女婚事几乎成了老何家最大的难题了。
半年多以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了条件后,何小花好不容易看上了同村的年轻人。那人的条件,摸着良心说,并不是有什么缺点,而是没一个优点。但仔细品品,人家也没干过啥缺德事儿,也没太难以接受的缺陷。在家里人的劝说下,何小花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这门婚事。
本来说好了等忙完秋收以后就订婚的,赶在今年年前结婚。偏就那么凑巧,何小红生孩子难产大出血,命是保住了腿却少了一条。
按说,这事儿跟那人没啥关系,哪怕出事的是何小花的亲大姐,可生孩子出事怪不到娘家头上来,更别提何小红前头可是平安顺畅的生下了四个闺女。结果,那人嘴欠了一句,还恰好叫何小花听了去。
何小花的意思是,他矮他瘦他穷他傻,他方方面面都不行,这些都可以忍,可不拿婆娘的命当回事儿,这还咋嫁?她就是再恨嫁也不能嫁给这种人呢。于是,在她的坚持下,何家单方面的退了这桩婚事。可对方不乐意了,说白了,何小花连退三门婚的事儿,在整个红太阳公社都已经不是秘密了,在第三生产队那是人尽皆知,连三岁孩子都听大家讲过的。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愿意娶何小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出于无奈。
不娶何小花,他就真的要打光棍了!
一方非要退婚,另一方非要结婚,哪怕两家是还没有正式办过订婚酒,那这事儿在生产队上也已经有一多半人知道了。
事情很快就闹大了,何小花反正是说啥都不嫁,她道理特别足,都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再嫁过去还有意义吗?人家丢了那么大的脸,不得等着她自投罗网,好可劲儿的收拾她?不嫁,兴许回头还能好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当一辈子老姑娘;嫁了,她还不得被人连肉带骨头吞下肚?
就为了这个事儿,从夏天一直闹到了冬天,眼瞅着这就要过年了,何母愁得哟,那头发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你妹子说了,横竖没订过婚,又不算啥的。她还说,就算订了婚也不怕,那不还能退婚吗?又说结婚了咋样呢,不一样能离婚吗?哎哟我的天老爷,我真的要叫她给气死了。”何母捂着心口难受得不得了,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女都是债。
“咋的,你那好二闺女没给她介绍对象?”何小红阴阳怪气的说道。
自打她断了腿以后,就不肯好好说话了。当然,面对李桂芳的时候,她还是不敢使小性子的,最多也就是闭嘴不语。正好,李桂芳是个嫌吵的,只要何小红愿意闭上嘴乖乖听她骂人,最多骂一小会儿,她就消停了。
难得的,婆媳俩达成了一定程度的默契。
何母小心翼翼的瞧了何小红一眼,迟疑了一番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小梅啊,她倒是愿意给小花说对象,可说了对象不得上门相看吗?就算相看能约在饭馆子里,回头订婚总是要上咱家门的。她就让家里先把这档子破事处理好了,到时候再说别的。反正小花都已经这个岁数了,也不差这么一年半载的了。”
“呵,她到底挺能耐的。”何小红脸色愈发难看了,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带着寒意。
“你呀,你那个事情怪不得小梅,这不是……”
何小红冷着脸打断她的话,又问:“她婆婆早先不是吵着要她离婚吗?又不说了?”
“这、这不是说说吗?又不是动真格的。再说了,小梅现在是镇医院的护士了,还是那啥妇产科的,专门管生孩子的。不光工资有二十多块,每个月还能发这样那样的票。上回她还塞了我好几张布票,叫我趁着过年给小花捯饬一下。”
“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还是特地来叮嘱我正月里别回去?”何小红心里的火气愈发旺盛了,她就觉得其他人的生活咋咋都好,只除了她,“要是来跟我说别回去的,那你就省省力气吧,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这破拐杖,弄得我手疼胳膊疼,还有那些个门槛,我跟解放说了好多遍了,叫他把家里的门槛去掉,再把地面弄得平整些,好叫我进出方便点儿。可他呢?每天不知道在忙啥,就是不帮我!”
没想到隔了半年多,闺女的怨气还是那么大,何母只能帮着劝:“今年队上的事情就是多,解放也是想多挣几个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