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她泄愤,但又不忍下重手,挠痒似的锤他的胸口,“不是尽量,是必须。万岁爷真讨厌,我烦死你了,你让它听到这样晦气的话,该怎么想自己的阿玛?年纪轻轻的却像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活的没一点指望。”
“它”的存在很微妙,是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旁观者,见证着帝后所有细微隐约的感情。皇帝轻轻的笑:“本该是件喜事,都怪朕口无遮拦,现在隔墙有耳了,今后阿玛与额娘说话更要掂量着些,不能再惹额娘不开心了。”
郁兮终于破涕为笑,“这才是好阿玛,阿玛要为我们的小心肝树立榜样。”
皇帝忍不住去抚她的小腹,感叹道:“没想到已经三个月了,该是在苏州那时怀上的……”
郁兮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此时的他舍去了所有的威严,眼波纡缓的望着她的胸腹,过了阵,她笑着问:“万岁爷在想什么?”
“朕在想,”皇帝抬头,目光澄澹,“是哪一次怀上的?”
“刚刚答应过要好好说话的!回头就犯浑,上梁不正下梁歪,万岁爷就是这样教你儿子做人的?”郁兮脸色瞬间垮掉,嘟着嘴又把他的胸口当做鼓面来锤,里面有朗朗的笑声回响,“它现在还小,说不定耳朵都还没长出来,过阵子再改口也来得及……”
笑啊闹啊,其中还有泪水掺杂,夕阳的余晖褪去,又迎来新一轮的朝阳,渐渐地,蝉鸣的声响更加聒噪了,然而养心殿与宁寿宫之间的关系依旧冷若冰霜。
郁兮以为这个孩珠子的到来能使太皇太后的态度有所和缓,但是太皇太后似乎是铁了心的要维持自己的立场,她冒着毒辣的太阳前往宁寿宫求见,终究是无功而返。
郁兮喝着安胎药,时时蹙眉,“什么时候老祖宗才能原谅我们呢,这孩子就差没跟曾祖母见过面了。”
见她失落,皇帝心疼得难受,安慰她道:“桓桓,你别多想,老祖宗上了年纪,她为了四爷跟我们闹矛盾是因为心肠软,不舍得,将来这份心肠也会用到曾孙子的身上,迟早会原谅我们的。”
五公主在皇后怀孕后更加频繁的入宫来了,每次都带着信远斋最新鲜的山里红,郁兮一口气能吃掉半匣,文瑜看她吃得欢,也觉欣慰,“该是个阿哥没错了。老祖宗早早就巴望着承周成家立室,现下什么都有了,自己倒别扭上了,这是跟谁较劲呢,说来说去都是四哥为人不端,一个人不争气连累得所有人都要跟着不愉快,皇祖母为四哥帮腔,哪个能说半句不是,这些年的亲情不是假的,谁都不忍心跟四哥过不去,但是又何苦跟你们置气呢。”
郁兮无法决定太皇太后的心思,只道:“因为四爷,皇祖母一辈子冷落我都没关系,只是这孩子是万岁爷的长子,我就盼着皇祖母有一日能回心转意,认认自己这个曾孙。”
倘或太皇太后解不开心结,其他人做再多推测也无用,每次打开这个话头都抱憾而终。五公主入宫,郁兮都会陪她到生母惠太妃宫里坐坐,出于礼节慈宁宫那面也不能怠慢。
后宫先帝的嫔妃们,大概除了礼亲王额娘珍太妃惶惶不可终日以外,其他女人谈不上冷眼旁观,不过大抵也都是各扫门前雪的态度,礼亲王一案不会对她们岁月静好的生活造成太多的影响,顶多就是谈起来,身为局外人那三言两语对这对母子的怜悯可惜罢了。
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对礼亲王一案从来不发表过多见解,对皇后有孕这件事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人若是彻底活明白了,其他人的事情在她眼里全部都无关痛痒。
皇后腹中的孩珠子是她名义上的亲孙儿,但是面前皇后小腹平坦的样子说服不了她。博尔济吉特氏的护甲在茶碗的瓷壁上悠闲的点,点出一片脆响,“本宫若是老祖宗,也不会见你,皇后,天怪热的,本宫建议你近日安心养胎,不要白白花费腿脚了,过段时间再去宁寿宫求情也许会有用,你若真是想跟老祖宗和好,脸皮太薄是成不了事的。”
太后言辞模糊,郁兮茫然与五公主对视,两人都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博尔济吉特氏也不给她任何追究的机会,本来就是场面上的接应,捆在一起喝杯茶不多久,太后就开始觉得烦,随便找一些困了乏了的借口就把来客轰走了。
当时不明白,渐渐的才领悟到太后所言,前前后后过了一个月,孕期满四个月的时候,郁兮身上出现了明显的孕相,肚子日渐滚圆起来,半躺着弯曲的弧度居然可以承载起一只茶盅。太后话中指点的意思,大概是她以这副模样前往宁寿宫,才能给太皇太后最直观的感受,让对方感受到这个曾孙的存在。
郁兮身子不便,避暑时不能前往过远的行宫,于是阖宫上下暂时迁居圆明园避暑,这也是郁兮第一句次入住这所园林。
皇帝钦点了朝中些个大臣,随行在于园中辅佐政务,礼亲王一案经过朝中各部三令五申,重复调查举证,面对凿凿可据的事实,礼亲王也没有任何抵赖的意图,案子成了定局,只等秋后算账,再做裁决。
皇帝圣旨不发,暂时把案子停滞下来,郁兮从不刻意过问朝堂政务,也尽量避免与皇帝之间提起这方面的话题,后宫不可干政,是规矩礼法无数次饬诫的教条,她不问,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