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位格格是座透明碑,该干什么,该说什么,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果真如此的话,安奉皇帝这件事情可能要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容易些。
那张脸上除了唇色微有些发白以外,并未出现任何惶恐,害怕之色,这让皇贵妃的期待落了空,敬和格格非旦不惧,还把博尔济吉特氏的下马威消弭于无形。
嫔妃们的脸上有不甘的败落之意,却也无可奈何,怡亲王作为旁观者,几乎被逗乐了,嗤地一下笑出声来,随后也毫无遮掩,慢悠悠转着下巴吹凉他的茶。
皇贵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说到底姨甥俩不是一个人,大概在外人看来,她因妒迁怒于人行为很可笑吧,然而她多年下来积攒的怨恨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时难以压制,导致了最终的口不择言。
这样想着博尔济吉特氏放下了紧握在手里的杯盅,抬手示意让郁兮落座,杯缘处翠鸟的咽喉处重新张开了羽毛,她转脸又同太后商议道,“郁兮姑娘刚入宫,身边缺少伺候的,奴才不妨从别的殿所拨掉几个懂事的太监宫女上承乾宫里当差?”
声落恭亲王接话道:“这件事情就不劳娘娘操心了,儿臣方才已经吩咐周驿去办了。”说着看向太后,“还请皇祖母准许。”
方才周驿还在他身边立着伺候,这一下就没影了,若不是他提醒,还真没几人能注意得到。看来这是恭亲王一早就打定的主意。
太后未过多考虑便道,“你们母子都是精打细算之人,这事谁安排都一样,既然周驿已经去办理了,瑞允,你就无需挂心了。”
接连撞了两个钉子,其中一个还是儿子喂她吃的,皇贵妃听见太后叫她的名字,暗暗咬了牙应是。
第24章 清漪
跟敬和格格相关的事宜暂时安定了下来,这位格格的到来也意味着大邧削藩大计的结尾,国事初定,太后终于可以腾出心里的空当来关怀恭亲王了,她往南窗下看过去,恭亲王正坐着喝茶,干净的侧影,不带任何雨露风尘的痕迹,仿佛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格局,顶天立地承载着一片广宇。
“承周,”太后慈爱的把他唤起了头,“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舟车劳顿的辛苦你了。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哀家代皇帝,列祖列宗们谢谢你。你是咱们大邧的功臣。”
能从太后口中听到这番敬谢的言论,是极具分量的,“皇祖母言重了,为朝廷办事,不分时节年月。”恭亲王放下茶盅,垂首道:“为国事排忧解难是孙儿的职责所在,辛劳谈不上。”说着一笑,“上外头跑驰,还能借机游览一下各地的风光,腰腿都溜活了,称得上是逍遥自在。孙儿不在的这些时日,老祖宗可好?”
“哀家一切都好,”知道他是说客气话,淡化路途的艰辛,太后笑道,“有你们弟兄几个鞍前马后的为皇帝效劳,大邧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哀家头不晕眼也不花,再没什么不好的了。”
怡亲王也笑,“老祖宗谦虚了,您的功劳才是最大的,有您在,大事小事都能被码平了,我们算什么呢,马勺上的苍蝇,跟着您混口饭吃,比不了您。”
五公主的额娘惠妃郭佳氏笑道,“要奴才说,皇额娘心情好的原因,七爷功不可没,六爷在外持兵,七爷在内顾家,老祖宗跟前有七爷陪着码碟儿,远远要比我等伺候着用膳吃得香。”
“您瞧,”怡亲王抚着肩头的鸟脖子笑,“我就喜欢惠妃娘娘这样爱说实话的人,不是我吹大话,我陪客,马蹄烧饼焦圈就咸菜,也让您吃出燕窝山珍的味道来。”
“开始嘚瑟了,”礼亲王大拇指戳戳他道:“谁能比的上七爷说话甜呢。”
太后捂着嘴笑,“他哪是话甜?上辈子马圈里托生的,这辈子味儿没散尽,熏陶出来的马屁精一个!”
怡亲王道,“那该是在天宫孙大圣弼马温麾下的马圈里受到的培养,才有这么大的福分下凡来孝敬老祖宗您呢。”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太后愈发笑的合不拢嘴,“仙班里的马屁精,哀家好大的福气!”
话落众人都跟着大笑,郁兮也忍不住弯了眉毛,除了刚才她同皇贵妃交锋的插曲,宫里的氛围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拘谨,可能这世间所有的地方都如此,有对峙,有争斗,却也不乏欢声笑语。
怡亲王有如珠玑摩挲似的音质,悦耳动听,卖好讨俏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听上去不油反而倍感舒心,肩头立的那只白鸽很听话,瓢虫一样晶亮的眼睛,目不斜视,偶尔才会抖脑袋用嘴梳理一下脖颈上的羽毛。
一旁的礼亲王开始讲说自己早起后未能尽早入宫的遭遇,“……一大早刚出门,就碰上了来门口讨折箩的乞丐,偏偏都还是“卖冻儿”的那一类,赤背露肉的,一脸一身的滋泥,见了我就吆喝“四爷新春新禧啊!”,我说“各位大冬天干嘛呢这是,怎么破纸破麻袋片儿裹身就满世界走了呢?”他们说:“这不是没辙么,出门讨营生不容易,全靠四爷关照了!”我一听也没辙啊,瞧他们也怪可怜的,又回身从账房上支走了几两银子,拿做赏了,这才出来的晚了。”
五公主看向身旁的礼亲王福晋佟佳氏,调侃道:“这几两银子,管家奶奶下个月从四爷身上克扣吧!”
佟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