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她喊道。
军马嘶鸣一声,昂头甩尾四蹄扬起,带着李明华奔走。
林氏大喊一声:“明华。”
仆妇们乱乱的喊,要追哪里追的上,呆呆不知所措。
李老夫人倒在马车上哭我的儿你死的早,家里乱了。
左氏王氏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只看着纵马而去的李明华,忘记了搀扶婆婆。
李奉常喊着你们你们,那两个将领已经离开他,一个调兵,一个成阵,一方护住李家诸人,一方向李明华追去,兵马乱动马蹄塔塔忙乱嘈杂。
一片混乱中,李明冉保持安静坐在车上,没有了李明华肩头的依靠,她双手扶在车门上,伸长脖子看着迎着晨光而去的李明华。
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啊。
......
......
军马高大,奔跑起来比坐车更不舒服,李明华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头发散乱飞舞,她攥紧了缰绳,咬紧了牙,面容想要笑又紧张而变得古怪。
她竟然做了这件事。
她自己都没想到要这样做,甚至在她站出来之前,那时候只是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其实也不清晰,是在离开江陵府时看到满街愤怒哀怨悲伤的人群,以及听到江陵知府说到的楚国夫人,楚国夫人这个名字说出来,让骚动的人群得以安抚。
她那时候突然想,李明冉说的话不对,除了去剑南道的高门深宅里做个活人,除了在江陵府呆呆的等着做个死人,还可以做个像楚国夫人那样的人。
“你会死的!”
身后似乎还有林氏嘶哑的哭喊。
李明华回头看去,见有兵马跟上来,再向前看去,是渐渐升起的晨光刺目,她攥紧了缰绳,就算死,这样死也是鲜活的绚烂的。
第三十章 临危而静
晨光升起在照亮江陵府城,城池没有半点的鲜活。
站在城墙上俯瞰城池内,街上到处都是人。
有民众也有兵士,他们或者坐或者躺,或者沉默或者哭泣或者哀嚎,他们身上都有伤,血迹斑斑,有轻伤有肢体残缺还有濒死。
面容憔悴的江陵知府喃喃:“怎么就败了?那么多兵马呢,不是说好好的,驻营挖了壕沟,澎湖一线万无一失?”
旁边的将领低头:“一开始的时候,安德忠的叛军人数还不多,兵士们请求出战,彭城将军不允许,要等其他的兵马到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叛军渡过河绕到后方来了,放了一把火,这边就乱了。”
“是承庆!是承庆来了。”另一个将领眼神犹自惊慌,“万箭如雨!”
承庆是安德忠最得力的大将,凶猛残忍,与别的叛军会诱对方投降不同,他从不劝诱卫军投降,甚至来投降的卫军都会被他斩杀,还会把抓到的卫军民众蒸煮烤着吃。
迟迟不进攻,聚集的兵士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鼓作气再二竭三而衰,突然被火攻,又听到最凶恶的叛军名字,彭城将军再也控制不住这些兵马,兵士们举着木板,在箭雨中到处逃窜,一溃千里.....
“彭城将军呢?”江陵知府问,再次看着城内,溃败的兵将,逃难的民众涌进了城内,只是始终没有看到彭城将军。
负责哨探的将领摇摇头:“火烧以及突袭后,彭城将军就不见了。”又低下头补充一句,“叛军那边也没有将军的消息。”
如果彭城将军落到了叛军手里,不管是生还是死,都会被叛军悬挂示众。
所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是跑了。
将领心里明白,觉得羞耻所以低下头。
江陵知府心里叹口气,再看向城外,繁华阔朗的城外已经看不到人来人往,夏日里一片焦灼。
“那吉、袁、岳、潭四卫的将军们呢?”他问,“余下的兵马到了吗?”
先前已经筹备好了,五地兵马联手迎战阻挡浙西来的叛军,先前已经派了不少兵马到彭城将军的营地了。
哨探眼中满是惊恐:“听到彭城溃散,承庆大军到来,他们都不来了,都退回去了。”
完了完了,江陵知府双手重重的拍在城墙上,垂下头,他们江陵府这边是没人管了,赤裸裸的呈现在叛军眼前了。
“大人,大人,我们还有一千多人,江陵府的城池也坚固的很。”一个将领劝知府,也是劝自己,“我们能守住城,等东南齐都督、淮南楚国夫人的援兵。”
哨探也忙点头:“信兵都把信送过去了,齐都督和楚国夫人都勇武善战有强兵。”
江陵知府没有抬起头,但是齐山和楚国夫人也都在跟叛军对战呢,一个在淮南道,一个在东南道,都是生死关头,且不说他们肯不肯派兵来援助,能不能赶上也是个大问题。
经过一年多的叛乱,江陵府比起初期其他州府已经做好了物资囤积,坚守一个月都没问题,但守城不仅仅是物资的问题,而是人心......胡知府重重的一拍墙抬起头转过身看向城内。
天光已经大亮,街上的人变的更多了,有大夫们对伤者进行问诊救治,还有很多人抬着桶在施粥,虽然呻吟声哭声,每个人的神情都惊慌不安,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