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成为摆渡人的第128年。判官告诉我再送完最后一个鬼,我就可以去投胎了。
我心中暗喜,128年了!我终于可以投胎了!然而,不待我面露喜色,却见那判官话音一转:“不过……”
我暗叫不好,以我多年工作经验,从这判官嘴里定吐不出什么好话!果不其然,下一刻,只见那判官缓缓说到:“不过这一次你要送的鬼,是孟婆。”
我心中大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什么?”送孟婆去投胎?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点的鬼都想不出这损招!
“呸!判官老贼!”我拍案而起,怒道,“你不想让我投胎大可直说,何苦用孟婆来搪塞我?”我这番怒目而视,而那判官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
他笑了笑,只道:“非也非也,其中自有玄机,不可说。你且快去。”
从判官那离开后,我去了奈何桥,打算先去孟婆那探探情况。其实对于孟婆的传闻我曾听说过一些,大概就是为了等心上人便讨了个孟婆的职位一直苦守在奈何桥旁。
可这一等,便是一百多年。
我站在孟婆的摊位旁边,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熬汤、盛汤,然后递给路过的鬼魂。百年来,她一直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枯燥且乏味。
“要喝汤去排队。”
一道灵动清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是孟婆,这倒是与她那副老妪打扮不符。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喝汤的。我是摆渡人……”
“无名?”孟婆抬头看向我,不待我自报姓名,她便直接报出了我的名字。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孟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毕竟你是这地府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还未喝孟婆汤就忘却了前程往事的普通鬼魂。老身自然是要好好打听打听到底是何方人物。”她道。
我默然,她说的不错,我确实在初入地府的时候就忘却了生前的事。
初入地府时,我记忆全无,只知道自己是死了的。当时的我茫然地跟从大众来到了奈何桥准备投胎,却在孟婆的摊位前被赶来的鬼差给截住了。
他们将我带去了阎罗殿,一纸状书直接将我打得两眼冒金星,说我生前杀戮太重,造孽太多,不予投胎。但奈何我完全没有了生前的记忆,对于他们所控诉的我的罪状,我听了也是一脸茫然。我生前……竟是如此罪恶的人?
阎罗殿上的人得知我失去了生前的记忆觉得甚是不可思议。毕竟这事在普通鬼魂上是史无前例的。无奈之下,阎罗殿众人商议决定冠予我摆渡人一职,渡百万亡灵以赎罪。
思绪渐渐回笼,孟婆还在不停地摆弄她的那锅汤。
我突然开口道:“我们之前见过。”
“嗯?”她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似是在等待我的下文。
“当年我被鬼差截住带回阎罗殿的地方,就是这。你当时就在一旁看着。”我道。
孟婆笑了笑,不再搭理我,只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自那以后,我每日都会过来找孟婆,只不过孟婆好像不太爱搭理我。每次过去坐她旁边,她都只当我是空气,甚至是我与她说话她也不搭理我。只是有时候被念叨烦了,她会灌我一碗普通的孟婆汤,让我闭嘴。
“孟婆,我好像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黎晏。”
“哦。”我应下,又道,“你那情郎要转世的话早就转世了。你在这等了他一百多年都没等到,怕是以后也遇不上了。你又何苦在这等一个等不到的人呢?”
“你怎知我就等不到我要的人呢?”她转头看向我,似笑非笑,眼底尽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
在晏安还未成为西燕的君王之前,没有人在意过这个落魄的、不受见待的小皇子。
“不过是个杂种罢了。他母妃偷人,他连是不是皇帝的血脉都说不准。”
“据说他母妃都在冷宫里自尽了。也知道丢人啊。”
“呵呵。”有人轻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留下的野种。”
一群宫女太监聚在一起对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小孩指指点点,时不时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
宫中多为贵人,身为底层的奴婢,他们生活大多都是提心吊胆的,时常需要察人脸色行事,心中难免有怨气却无处发泄。
将一个曾经身份高贵的皇子踩在脚底下肆意蹂躏打骂,大抵是他们能找到的唯一乐趣了。
那小孩趴在地上,身体紧紧缩成一团。洗得发白的衣服上布满了灰尘和脚印。散乱的头发虽然挡住了大半的脸,但不难看出那张脸上怕也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
晏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些人的谩骂声不断传入耳中,他置若罔闻,眼底是一潭死寂。若放在以前,他或许还会反驳,可如今早已是习以为常。
这就是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永无休止的谩骂和嘲讽,无缘无故的拳脚相加,他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