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木恩身边那些男人,知道是村寨里的执事族长之类,便道:“我的确曾担任过工部决异司的司正,我也的确是舒阑珊,只是能不能解决现在还不能定论,但我保证我既然来了,一定会竭尽全力。”
木恩的父亲道:“没想到舒司正有了身孕,这件事是我们太鲁莽太冒失了,只是村寨里的人已经没了活路,请您原谅。”
阑珊点了点头:“不必多说,我心里明白。如今官兵以为温驸马遇害,屯兵在外,当务之急便是先解决了这件事。您以为呢?”
木父见她说话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大有章法的,便道:“说的是。”
木惠见族长发话,才说起那天的事情。木惠道:“我本来没想对他怎么样,只是有人说,这个温驸马其实并不是真心要替我们解决问题,他只是在为了之前毁堤的事情到处问人,想多抓几个人进县衙大牢砍头的,我听了这话才生了气,去找他质问……”
“然后呢?”
木惠抓了抓头:“我去了后,才进门,不知怎么就人事不省的,等到醒过来,却发现地上只有他的尸体了,我想去扶他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拳头也都受了伤,身上也有很多血,正不知该怎么办,外面又有那些官来了……他们以为是我杀了温大人的,可是我、我一点儿也不记得到底是不是我。”
康跃看看手指上的那一点带着青苔的石块,想了想,仍是拢在掌心里。
木父说道:“官兵让把杀害温大人的犯人交出去,但是之前因为毁堤等等,宅子已经给捉了百余人了!所以这次……”
阑珊道:“明白。先叫人把他仍旧看管起来吧。”又问木惠:“对了,是谁跟你说温侍郎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木惠没有回答,却回头往人群中打量了一眼。
族中人把木惠带了出去。
飞雪道:“在路上颠簸了四五日,先找地方歇息会儿吧。”
木父忙道:“已经准备了房间。让小女带大人前去吧。”
阑珊才要转身,又想起一件事,便问木父:“有个问题颇为唐突,希望族长不要介意。”
木父道:“是何事?”
阑珊回头看向祠堂之中,问道:“那幅图……”
“哦,是我们所供奉的山神。”
“为何供奉如此山神?”
族长说道:“我们祖先原本是从黔地迁居过来的,山神也是黔地那边才有的,我们祖先当时来至此地,在寨子外的路上冻饿的快要死了,模糊中好像看到山神在前面出现,祖先才起身追随,不知走了多久,才找到了这片福地,祖先知道是山神的指引跟庇佑,才叫高人画了这幅图一直供奉。百年来,从原来的几户人家渐渐地成为现在四五百户,过三千人的大寨子……这一切都是山神荫庇,山神当然也一直都作为我们的供奉神明,供在祠堂之中。”
阑珊问道:“山神是否名为异觉?”
木父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阑珊笑了笑:“家父曾经路过黔地,也曾有过遭遇山神的奇遇,在他的一本书册之中曾经记录过此事。”
木父盯着阑珊,脸色复杂,终于他转身走进祠堂之中,跪倒在蒲团之上,喃喃低语起来。
其他在祠堂内的族人也纷纷地向内跪倒,双手合什低语起来。
西窗不解:“他怎么了?”
木恩在旁边说道:“父亲是在感念山神,觉着是山神的指引才把舒司正带到这里来的。”说了这句道:“我带你去休息,是我原先住的房间,很干净。”
这里的房屋,倒像是计成春在册子里记载的,都是风格独特的竹木吊脚楼,一层离地,因为此地地气潮湿,常常有蛇虫出没。
木恩引着阑珊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果然宽敞干净,窗户跟门上都挂着香包,窗外是大片的芭蕉叶子,再远处就是层层稻田,以及山峦跟蓝蓝的天色,风景如画,且很有些异族风情。
阑珊在木床之上半躺倒,缓缓地吁了口气。
来之前,她曾想过,既然四年没有新生儿,为什么村民不选择迁居。
直到亲眼看到这村寨的规模之大,以及在祠堂看到异觉的供奉神像。
对他们而言,这里是异觉所指引的福地,自然不会舍弃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而且三四千人的规模,要迁居又能迁到哪里去?
而且毕竟生育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这四年之中,他们原本当然也是满怀希望的,一日一日满怀希望的等待,直到所有的等待变成了绝望的怒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温益卿没有死,他又去了哪里?
还有言哥儿,对了,言哥儿……是跟温益卿在一起吗?还有姚升。
阑珊抬手轻轻地抚着肚子,小家伙今日格外的安静,整天没怎么动过,这让阑珊有点惴惴的。
她稍微歇息了片刻,便对西窗说道:“你到外头说:劳烦康大人他们,一要出去送信给外头的州府官兵,告诉他们温侍郎并没有死,让他们即刻撤兵。另外,告诉木恩姑娘让她多派些人四处找寻温侍郎跟言哥儿他们。最好拜托康大人他们也去找,毕竟他们是锦衣卫,找人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