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什么时候离开, 杨氏夫妇并不知道。不过第二天早上起来, 江掌柜那条失去知觉的腿又能动了。
掐了大腿肉一把,江掌柜在确定自己的腿没问题后,联想到昨天杨英的到来,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多愁善感之人, 但是眼下心里却颇为宽慰。
至少杨英也没那么不可救药。
这时旁边杨厨子醒了, 见她坐着, 不由揉了揉眼睛,道:“不再睡会儿?”
现在外面天才微亮,他们道观人少, 不用起大早去做饭,可以多睡会。
“睡不着了,”江掌柜看着丈夫, “我的腿好了。”说着, 她抬了抬,“你看,已经能动能走了。”
“真的?”杨厨子立即跳了起来, 捧着她的腿细瞧,“真的能动了?观主这是改性了吗?”
“你觉得观主会改性子吗?”江掌柜反问道。
杨厨子讪讪一摸脑袋, “要不咱换个话题?”但很快他又道, “那为什么……”
“是杨英。”事已至此,江掌柜也不打算一年后再说, “我们去年离开里水后, 杨英就被人陷害毒死了人, 不仅丢了酒楼,自己也被判了斩首。这些事我都知道,是我没有告诉你,也不准其他人告诉你。
“今年见到杜县令后,我就知道救杨英的机会到了,但是我们平头老百姓又如何能去左右这种事,所以我就求了观主,让观主帮忙。昨天,杨英被释放了。不过他好像知道了这件事,他昨天一来道观,今天我的腿就好了。你知道的,观主从来不会无偿做好事。”
杨厨子听完,坐在床上许久才回过神道:“你是说……”
“对,杨英应该和也观主做了什么交易。”江掌柜道。
杨厨子身体靠在床柱上,刚刚知道的这些事情对他的冲击有些大。但是他没有资格去责怪妻子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唯一能怪的就只有自己,“都是我不好,是我无能。”
儿子能知错就改,说明他本质并不坏。
“如果说不好我当初对他太疏于管教,他说不定也不至于变成这样。”杨厨子道,“也是我无能,没有把家事处理好,才让你受委屈。”
“不,我也有错。”江掌柜苦笑道,“我刚跟着你的时候,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敌意。但是那个时候我却没有想着去教导他,而是一直疏远着他。现在想想,我其实也没那么无辜。”
有很多事情,当时总是看不到的。只有在事后,才会渐渐回过味来。
在夫妻两人说着话的时候,他们的房门被敲响了,“杨叔,江掌柜,我能进去吗?”
是三娘的声音。
“请进。”江掌柜说着,立即从床上起身。正好她也有事要问三娘。
三娘进来后,江掌柜就道:“三娘,杨英他昨天和观主说了什么?”
“观主现在出门已经可以自己走了。”三娘道。
言下之意很清楚,杨英交换的是自己的两条腿。
纵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这答案,杨厨子还是感觉脑袋有些发晕,“没了腿,他以后可怎么办……”
当初因为失望透顶而选择断绝关系,可不代表他真就对彻底对儿子的事无动于衷。
“是啊,我还以为会是其他的东西,没想到……”江掌柜抿了抿唇,“谢谢三娘了。”接着她又看向旁边的神色灰败的丈夫,道:“每个人都该有次被原谅的机会。杨哥,我们回江月酒楼吧。至于眼睛……”
“观主说,你可以先用着。”三娘道,“要走的话,也不必去打招呼,影响她睡觉。反正以后还有再见的时候。”
没想到这些观主都已经提前想到了,江掌柜对着前方主观道了声谢,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很快的,东西收拾好了,隔壁赵兴泰也走了过来。
虽然傅杳说不必去打招呼,但是杨氏夫妇还在三清像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下山。
赵兴泰和三娘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山脚,一直到他们夫妻的背影消失在村口,赵兴泰才看着愿望即将升起的朝阳道:“走吧,太阳快出来了。”
“嗯。以后道观就你一个人了,希望你不要太寂寞。”三娘道。
“不是还有你和观主?”赵兴泰道,“而且,我相信以后肯定还会再有人来的,最多说不长久而已。”说到‘长久’二字,他又感慨道:“其实我也只是个过客。”
等到他厨艺大成,也还是要回泰安酒家的。
三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是啊,我们都是过客。”
回到青松观,三娘去见了傅杳,“江掌柜他们走了。”
“嗯。”傅杳正端详着从钟离那里抠来的酒坛,两条腿架着,“他们两个还真是半分芥蒂都没,说回就回。”
三娘想了想,道:“江掌柜大概是觉得这样僵持也没意思,所以选择原谅吧。”
“原谅?”傅杳抬起脸望向她。
“嗯。原谅他人,放过自己。与其一辈子都活在恨意当中,不如给对方一个机会,然后,皆大欢喜。”三娘道。
“看来当初带你去大慈恩寺,你佛经听了不少,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傅杳嗤笑一声,手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