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卢家参战一日,谁又能保再不牺牲一人?
倾全族之力换回卢昶,还有下一人时,拿什么换?
卢昶英勇投军,必然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若他知道因他一人之骸骨,毁了卢家前程,他在地下如何能安?”
三房老爷观长辈反应,知道他们被王琅牵着走了,可他再是着急,也不可能说出卢家不再支持乔靖这样的话。
他做不了主。
他只能噙着泪,与几位老太爷道:“就一个昶儿,三房就这么一根苗……”
王琅沉声道:“早一时,晚一时,肃宁伯治军,从上到下没有侮辱敌军遗体的事儿,等大将军打下两湖,卢昶一样可以回来。”
“打不下呢?”三房老爷哽声道。
王琅看也不看他,只与几位老太爷道:“打不下,便是乔大将军兵败。我等皆是孙家眼中的反贼,那时候卢家抄没砍头,祖坟都不剩,卢昶回来埋哪儿?”
这话比之前说得更难听了。
拄着拐杖的老太爷听了,却没有黑脸,反倒是笑了起来:“年纪轻轻,胆子还真的不小。”
王琅敛眉,道:“都是实话。
大将军感激卢家支持,又感念卢昶战死,几次提及叙州卢家,都是赞叹之语。
将来入主京城,以卢家今日之牺牲与退让,谁能有卢家功高?
可若几番要求,这功业也就平了,叫其他世家占了先,卢昶的牺牲也就毫无意义了。”
“确是实话,句句在理,且容我等商议一番。”老太爷唤了个小厮来,交代道,“给王琅先生安排个院子。”
王琅自称学生,老太爷却唤他先生,如此称呼,他给了差不多比自己小了一个甲子的王琅足够的尊重。
而王琅只是行了一礼,跟着小厮离开,收起来先前据理力争时的锋芒,余下一股子书卷气。
饶是如此,老太爷还是在他的背影中,看到了一股傲气。
“实在太狂妄了!”有人道。
老太爷却哼了一声,道:“狂妄?那也是有本事才狂!我算是知道为何乔大将军会将此人纳入麾下了。
若无他父亲之事,今年必金榜题名,真不是他夸大其词。
卢家子弟,但凡多几个如王琅一般的年轻人,我们何必走这条没办法回头的路!
他说得对,我们只有跟着乔大将军继续打下去一条路,想要一劳永逸,想要世袭罔替,只靠银子哪里能行?
如今,卖大将军一个好,比惹恼他更重要。
至于昶儿,将来定有迎他回来的时候。
你们以为呢?”
几位老太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流几句,点头接受。
晚辈不敢置喙,至于长辈如何便如何,只三房老爷一人,泪流满面,想继续为卢昶坚持。
可对上老太爷的眼睛,他终是败下阵来。
他们三房没有老一辈坐镇了,他一人如何拧得过其他人,此刻反对,就是与卢家的前程违背,他担不起这个罪名。
老太爷拄着拐杖往回走,冬日阳光落在青石板的地砖上,对他而言,有些刺眼。
可他还是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
他在想王琅。
他先前坐在后厅,只听见王琅说话,并没有看到他的神态,但他可以想象得到,那个掷地有声的年轻人,彼此比阳光更耀眼。
这也是他出来与王琅面对面交谈的缘由,他想亲眼看看这么一个后生。
如此人物,原不该埋没在蜀地当个教书先生,跟着乔靖,也是一个好出路了。
可惜啊可惜,他们卢家,怎么就没有如此出色的晚辈?
第984章 不错
卢家已然拿定了主意,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这才晾了晾王琅,没有出现当场就被说服的场面。
老太爷很是欣赏王琅,觉得这人气度不俗、进退有度。
卢家祖上一直是书香底子,他年轻人也悬梁刺股过,可惜差了一口气,考了数次还是个举人。
搁在寻常人家,一位举人老爷足够体面欢腾了,可这是卢家,比祖上远远不如,一股子下坡味道。
等到了卢昶这一带,书念得更加不怎么样,一个个舞刀弄枪的。
自家子孙,只能认了。
可老太爷最喜欢的还是会读书的人。
尤其是听说王琅进了院子之后,就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认认真真看到了天黑点灯还舍不得放下,他越发喜欢了。
因而,翌日天明,老太爷也不耽搁王琅的事儿,把人请到跟前,一锤定音。
“还请先生回禀乔大将军,先前定下的银子与粮草,卢家一概不变,”老太爷一面说,一面把一封亲笔信交给王琅,“请转交给大将军,这些时日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在大将军跟前美言一番。”
王琅恭谨着接过了信,笑容谦逊,与卢家老太爷说了些战局上的状况:“该急的是孙家和肃宁伯,我们只要跟着大将军就好了。”
知道他要赶回叙州,卢家没有坚持留客,卢大老爷亲自送王琅出府。
府门外头,卢家小一辈与那几个年轻说客吃了一夜的酒,这会儿才半醒着回来,那番浑浑噩噩的样子落在卢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