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发……”王琅语速不快,态度很是诚恳,帽子一顶一顶往卢家人头上戴,几位老爷便是对卢昶之死极其不满,一时之间也不好驳了王琅的话。
说了一半,王琅自己顿住了,下一瞬,话锋一转,道:“按说卢家如此风光,原本并非一定要支持乔大将军,可卢家不仅支持了,还举全族之力,蜀地世家之中,以卢家对大将军的贡献最大。其中缘由,是卢家想更上一层楼吧?”
卢家众人交换了眼神,最终由卢大老爷开口:“是,蜀地偏居一隅,又不是江南那等繁华地。七八位进士,听起来不少了,可那是几百年才供出来的,没有谁想走下坡路。”
王琅了然地点了点头:“正如您所言,若是在江南,卢家的底气会更足一些。只是科举一途,委实不稳,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位,这太正常了,所以卢家寄望于乔大将军,一旦大将军入京取得天下,卢家居功至伟,彼时论功行赏,得公侯爵位,才是一劳永逸之事。”
“还是喜欢跟你这样的明白人说话,”卢大老爷笑了,“我卢家可以全力支持大将军,但卢家百年基业,亦不是哪一位可以一人独断的,昶儿为大将军战死,却无法魂归故土,这说不过去,无法服众。只要昶儿回来,卢家依旧是大将军最坚实的后盾。”
王琅挑眉,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道:“众位,学生之后想说的话,恐怕不那么顺耳,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以卢家百年经历,想来众位能分辨清楚。
想得公侯爵位,想一劳永逸,从来不是银子的事!
孙家开朝封了多少公候伯府,如今还在的有几家?如今还风光的又是几家?
叶城周家,曾经的永定侯府,只传七代,最后一代老侯爷过世,门匾上只能悬个周字,再不能挂侯府名号,府中所有僭越之处全部敲去、改过,除了银钱,周家还剩下什么?
卫国公柳家,也是开朝就封了的,偏惹了孙家不满,若非先前从龙之功,早就被废了,这几年又捅娄子,即便没有我们乔大将军,卫国公在孙家手中,也存不了几年了;
平远侯府金家,祖上也是打出来的,这几年沉寂,是因为金家出了个亲王妃,不愿意太招人眼而已;可等亲王妃百年之后呢?金家是风光、还是没落,看的还不是子孙能不能立得住吗?
当然,立不住也不怕,世袭罔替,别去学柳家,只老老实实不犯错就是了。
真正风光的,是宁国公蒋家、肃宁伯程家,靠的是子弟现在依旧领兵,每一代寿终正寝的没有战死沙场的多,学生与蒋慕渊有仇、恨不能他死,但也不得不承认,论功业、论打仗,公候伯府年轻一辈里,无人能及他。
连成国公那老头子,为了他们段家门楣,都把闲着度日的儿子扔到战场上,图的就是他们段家时不时闹出些丑事来、孙家都会高抬一手,前回他们老父子闹的笑话,要不是爵位是顺德帝的父皇封的,当儿子的不好直接撤,早就没了,等顺德帝驾崩,他儿子继位,再不用顾忌那些,段家若无新功,挨不住几年……
众位,想要一劳永逸,一开始就必须得世袭罔替,之后数代,只要不出差池,爵位就依旧在头上,若能出几位高才,自然更风光。
可世袭罔替,是卢家给乔大将军献银子就能献回来的吗?”
在座的所有人,皆是脸色阴沉。
第983章 难听
王琅说,话难听,确实很难听。
那个被成国公扔到战场上的儿子,就是一刀要了卢昶性命的段保戚。
这是血仇!
而王琅的言语之中似是对成国公很推崇。
其实,也不是推崇,而是把利益交换掰扯开来,血淋淋地呈现在卢家人面前。
“荒唐至极!”跳起来的是三房的老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卢昶是三房独苗,他自视涵养出色,忍到此刻终是跳了起来。
王琅丝毫不避,面色不改直视对方。
如此坦然态度,无疑更让三房老爷气急,他指着王琅道:“以人命算计功名利禄,你枉读圣贤书!”
闻言,王琅却是笑了,笑容淡然,却更显傲气:“圣贤书?抱着圣贤书一辈子的人,是不会造反的。学生与众位,有何不同?”
三房老爷被堵得哑口无言。
卢大老爷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王琅察觉了,佯装不知。
他进来时就打量了布局。
因着卢家老爷们人数多,椅子迎门摆了个弧形,又不想背后落空,左右几个位子后面都架了屏风,恰恰遮挡了落地罩后的模样。
王琅当时就猜,这是个鸳鸯厅,南北阴阳,另一半厅中可能有他人在听他的说词。
此时看卢大老爷这一眼,王琅知道猜对了,而且那边人的辈分更高,恐怕是卢家真正握着实权的老太爷们。
花厅里,气氛僵住了。
很快,对侧厅里传来脚步声,几位老太爷陆续过来。
打头的那位拄着拐杖,一头鹤发,他打量王琅,眼神锐利,神色却相反,带了几分和气。
“那依你的说法,我们卢家就不该要昶儿魂归了吗?”那老人问道。
王琅道:“该,魂归故土,这本不该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