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没有立刻叫起,就这么盯了她好一阵,才让韩公公接了食盒,道:“这么晚了,辛苦你了。”
陶昭仪忙道:“都是小厨房的手艺,臣妾不过是走一趟,哪里担得起辛苦。”
圣上端了甜羹,入口了小半碗,整个人的精神气好了许多,看陶昭仪的目光也软了下来:“还是你宫里那些人的手艺最好。看折子烦了,喝上一碗,顺气多了。”
陶昭仪笑了笑,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书案上的折子上。
圣上似是真的乏了,指着余下还未看的两三本,道:“你念给朕听。”
都说后宫不许干政,陶昭仪这么多年也从不敢在政务上置喙,但折子还是念过的,她只管念,不发表任何评点,她自认也没有那个本事来指手画脚。
因而陶昭仪没有拒绝,想着念完了,圣上的甜羹也差不多用完了,不管留不留她都该歇了,夜已沉,明儿还要上朝的。
她拿了最上头那一本,翻开一看,脸就白了,里面洋洋洒洒都在骂孙禛,她还瞥到了与孙睿相关的两句,总之,静阳宫这两兄弟,谁也没捞到半句好。
旁观那两位挨骂,陶昭仪是高兴的,可让她就这么念给圣上听,她可不敢。
可放下换一本……
陶昭仪刚起这念头,就见圣上抬眼看着她,她赶忙清了清嗓子,把折子捧到圣上眼前,道:“是说三殿下与七殿下的……”
“哦?”圣上扫了眼,发现是他刚才翻的那本,当时火气上来了,随手搁下,却搁到了还未看的那一方,就摆在最上头,陶昭仪一拿就是,他没有再让念,只是问,“你怎么看?”
陶昭仪能怎么看?她再多看法也不敢乱说,偏圣上不放过,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三殿下自幼聪颖,由圣上教导,行事也有章法,但,他是头一回出京办事,面对的又是董之望那样的虎狼之人,即便着了道,也不该尽说是他的不谨慎。
七殿下年纪小些,彼时也是刚进文英殿不久,阅历比不上兄长,何况他被孙璧算计,已经受了重伤。
三殿下能识破反贼的真面目,最后关头与七殿下一块出了南陵城,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并非故意不救三司官员,而是实在救不上了。
南陵是反贼的大本营,有人有兵有武器,两位殿下身边就亲兵数人,三司又多是文官,这如何相较呢……”
第933章 野心太大
陶昭仪说得句句斟酌,说到了最后,心里也有一些戚戚然。
平心而论,这两人因南陵被骂并无多少道理,陶昭仪很清楚这一点,就跟孙宣一样,蜀地造反的因由就这么盖在孙宣脑袋上,可那真不是孙宣的错。
孙宣只是揣摩着圣上的心思、建议效仿前朝,提出来之后,朝中也没有大兴反对之声,只是结果出了差池,圣上断不可能替孙宣挨骂,所以就只有孙宣受着。
各方势力角斗,这事儿就是他们打压孙宣的工具。
何况,乔靖可不是被孙宣逼反的,而是他早有了反心,同样,南陵那两个土皇帝,心思歹毒了也不是一年两年。
“真论是非对错,原也不是那么简单,”陶昭仪道,“御史们要议政,少不得对此说道,但局势来龙去脉,他们心中应当也是能分辨的。
只是担心,许是会有一部分的人,他们不懂事情,听了御史们的话,就真的以为是殿下们的错处造成了如今局面……”
陶昭仪既想为孙宣说话,又不想去得罪御史,她只是一后宫嫔妃,可不敢跟御史们对着来,因而用词颇为谨慎。
圣上一面听,一面喝着甜羹,不评点对错。
他也听出来了,说的是孙睿、孙禛,陶昭仪实则在为孙宣叫屈呢。
说透了,妇人心肠、母子情谊,丝毫不奇怪。
末了,圣上叹了声:“你看得倒也明白。”
陶昭仪浅浅笑了笑。
她当然明白,孙禛被骂得越来越狠,说穿了是他态度太差,哪怕她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孙宣转述了孙禛在文英殿和大朝会上的表现,也足够叫她瞠目结舌的了。
不骂他骂谁?真当御史言官的舌头都是吃白饭的?
这么一想,陶昭仪突然起了个念头,道:“御史们都说七殿下的不是,指责三殿下的反倒是极少。”
她当然不信静阳宫两兄弟的兄弟情。
以前兴许是有的,但经过南陵之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少不了有隔阂,今儿不是孙禛前脚去了静阳宫,后脚虞贵妃就使人寻孙睿的嘛。
隔阂只要在那儿了,往后只会越来越明显,孙睿惯会装姿态,孙禛却不是个能收敛的,迟早撕开脸去。
可圣上向着静阳宫、偏着孙睿呢,陶昭仪自然是换了种说法,暗示孙禛故意惹事替孙睿挡着、这两位兄友弟恭,这最是顺圣上心意了。
圣上睨了陶昭仪一眼,道:“朕都不知道怎么说这几个儿子,朕让他们去文英殿里学政,又不是让他们去挨骂的,一个个都老老实实。”
陶昭仪的眼底闪过尴尬。
今日文英殿状况,她也听说了,圣上摆明了是在说那么多兄弟,竟没有一人“劝阻”黄印,让那牛脾气的佥都御史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