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眉宇紧皱,梦境里的一切毫无逻辑可言,前一刻是冰冷如寒冬腊月,下一刻又是烈焰冲天,他就这么一会儿站在冰里、一会儿又站在火里,煎熬万分,却寻不到任何一个人。
也不知道在这冰和火的折磨里反复了几个回合,他终是看到了一个人影,眉目在眼前渐渐清晰。
“睿儿,睿儿!”圣上高声喊着。
孙睿就站在那儿,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明明看见了,却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座石像似的。
圣上又大声喊了几句,仿若是漂浮的魂魄回到了石像之中,孙睿这才有了反应,与他四目相对。
“睿儿!”圣上一喜,他大步往前走,想挣脱此刻包围着他的烈焰,下一瞬,刺骨的寒意又追着他来了。
他看到孙睿的嘴唇动了。
“二十二年、二十三年、二十四年……”
一年又一年,直至停在三十五年。
圣上再也顾不上什么冰、什么火,他跳起来,指着孙睿道:“数!继续往下数!不许停!朕让你数!”
无论他怎么喊,孙睿又成了石像。
惊叫一声,圣上从梦境中脱身,猛然坐起来,睁大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
不止是额头上,他的身上也全是汗水。
韩公公赶忙倒了盏茶,递到圣上跟前。
圣上粗着声道:“朕梦里说什么了?”
韩公公垂着眼帘:“圣上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太安稳,一直在翻身。”
圣上这才接过,一口气饮尽,
殿门被咚咚敲响,外头拍得很急,韩公公快着步子出去。
这个时候敢来敲门的,一定是大事。
折子递了进来,韩公公扫了一眼,是肃宁伯的字迹,他转身又进去,圣上已经起了身,光脚站在地上,脸色沉得吓人。
圣上接了折子,快速看了一眼,而后,手边的茶盏被重重砸了出去。
瓷片溅开,惊得人连呼吸都不敢了。
折子上写着,乔靖麾下副将带兵突袭,蜀地反了。
第888章 不信任
轰隆隆雷鸣。
顾云锦惊醒了,人还困倦着,闭着眼睛呢喃了几声。
蒋慕渊半睡半醒着,见她睡得不安稳,下意识地伸出手来,越过她身子,轻轻顺着她的背。
原该就此再睡过去,却不想,外头突然传来了拍门声,又急又重,把雨声都盖过去了。
蒋慕渊拧眉,一边轻声安抚着顾云锦,一面起身。
守夜的抚冬已经开了门,湿漉漉的风直直吹进来,把她那点儿瞌睡吹得一干二净,她压着声问敲门的婆子:“大半夜的,妈妈这是怎么了?”
那婆子连蓑衣都是匆忙系上的,湿了大半身,急急道:“听风让我来请小公爷的,说圣上急召。”
“这个时辰?”抚冬讶异。
大雨之中,她无法准确判断时辰,但估摸着是四更天。
婆子颔首:“是,半刻都等不得,姑娘赶紧去唤小公爷,宫里催得太急了。”
抚冬应了声,刚要往里去,就见次间里的灯被点上了。
罩着厚厚的罩子,能看清屋里状况,却丝毫不刺眼。
蒋慕渊听见有人拍门,心里隐隐有些猜测,问了抚冬一声,确定是宫中传召,他便快速地收拾衣衫。
内室里,顾云锦揉着眼睛起身寻了出来,见蒋慕渊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一个激灵:“要入宫去?”
蒋慕渊轻笑了声:“你继续睡。”
顾云锦道:“原是困的,突然来这么一下,有点儿睡不着了。”
何谓“这么一下”,抚冬不明白,蒋慕渊和顾云锦都清楚。
若非军务大事,圣上断不会如此,必然是军报抵京了。
要是个好消息,也不可能四更天急着召蒋慕渊,军报上写着的恐不是什么好事。
要么是蜀地造反,要么是南陵受挫……
若是还有其他,那,更睡不着了。
蒋慕渊也不勉强她,道:“真不想睡也无妨,先披件外衣,今儿雨大,夜里凉。”
顾云锦从善如流,她不会在这些小事儿上让蒋慕渊挂心,从抚冬手里接过外衣,顺手就披上了:“你只管进宫去,莫担心我。”
眼下不是细致说话的时候,蒋慕渊快速捏了捏顾云锦的手心,转身往外头去。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听风已然都准备好了,蒋慕渊牵过缰绳翻身上马,赶到宫门口,正好遇上孙祈与孙睿。
蒋慕渊的脸上沾了雨水,孙祈也没有好到哪儿去,看着颇为狼狈,孙睿坐轿子来的,可一下了轿,没一会儿,也叫雨水打湿了。
孙睿看着心情颇糟,绷着脸往御书房走。
孙祈此刻也懒得计较什么规矩、礼数,大半夜被催着进京,他自个儿都恨不得只拿眼神解决事儿,孙睿不想说话也不稀奇。
他看着孙睿大步流星地赶,自己落后了些,等孙睿先过了前头拐角,孙祈才拉住了蒋慕渊。
“阿渊,父皇此刻召见,你心里可有底?”孙祈低声问着,“是不是与肃宁伯督军有关?他去的真是南陵?”